司正圣宫公孙信
  若不是还要救百姓,手忙着丢黄符,豆纤纤一定要纠结到咬手指了。
  公孙信寒声道:“本座给过你机会了。”他抬手指天,阳光透过了乌云,他喝道:“和光同尘,一场空。”
  司正星君这是要化去宫观中的一切生灵!是了,仙人眼里,凡人如蝼蚁般,他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豆纤纤摩挲着右手食指,无声道:石玉,对不住了,又要用你的灵力了,往灵力中加了一滴自己的灵血后,她飞身而起,迅速结印,一个个小小的结界将宫观内所有活人的罩住了。
  上官铮飞身而起,提笔挥洒,举着一柄黑伞落在了楚梦瑶的身旁,将伞举过了身旁“人”的头顶,他立在了血阵中,墨色从他的脚底散开,与血色交织在一起,快要被日光化去的邪祟瞬间又精神抖擞起来。
  双方灵流相撞,不分伯仲。
  上官铮高声道:“纤纤,今日公孙信不死,逍遥宗必遭大祸,他已经被我锁住了,你去杀他。”
  豆纤纤将心一横,召出了霸天剑,飞身上前,从背后袭向了公孙信。在剑将要搭在公孙信脖颈上的一刻,束缚着公孙信的发被断裂了,上官铮与楚梦瑶被灵流击中,向后踉跄了。公孙信转身,抬手,两只手指夹着了霸天剑的剑尖,使劲一震,霸天剑的剑身碎成了片。
  这可是六师兄赠她的灵宝,竟只一击就碎了。公孙信另一只手抬掌推出,豆纤纤躲避不及,只能滑步往后飞出。
  上官铮提笔挥洒,一堵墙出现了豆纤纤与公孙信之间,承下了掌风后,顷刻消失,无数墙面落在了宫观中,形成了迷宫。上官铮握住了豆纤纤的手腕,道:“我们一起想办法破开上方法阵,逃回宗门,今日之事只是误会,师尊不会不管我们的。”
  豆纤纤抬起脸望了上官铮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站着的楚梦瑶,道:“回去?”这样逃回去,三师兄是要逍遥宗与上界为敌吗。
  公孙信扬起脸看向了宫观上方,“是我低估了他的修为,必须得马上回去了,否则,你我性命堪忧。”
  豆纤纤看向了楚梦瑶身上的红衣,她清楚看到了红衣之上流淌着的血水。那日,马溯说用紫河车维持容颜是由巫山山鬼而始,如今看来,楚梦瑶不止取紫河车,更会吸干那些人的血。
  豆纤纤看着楚梦瑶,话却是对上官铮说的,她道:“三师兄,为今之计,只有将巫山山鬼交给星君处置,我们诚恳赔罪,才有可能平息星君的怒火,我们此刻若是逃回了宗门,事情就说不清了,即便星君今日不发作,来日,也定会给师尊小鞋穿。”
  楚梦瑶抿唇不语,一脸寒气。
  上官铮抬手捏了一个指诀,灵光直击豆纤纤的面门,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纤纤,该回家了。”
  豆纤纤看着上官铮,道:“师兄,离魂咒对我无用,现在不能逃。只能将她交出去,然后我和你受一场重罚,废去修为也罢,打成残废也罢,我们都得受着。师兄,我们得罪的是司正星君,是上界十二仙之首,他现在用法阵罩着宫观,是不想此事被其他人知道,他是在给我们机会,师兄,你能明白吗?”
  上官铮看着她,笑着道:“可是纤纤啊,我不能将她交出去,我不能。”
  金银花茶他还在喝,他对她情深。
  豆纤纤寒心道:“师兄,你为了她,要毁了我,毁了师尊,毁了宗门所有人吗?师兄今日贸然出手,我不怪你,我甚至可以提剑帮你,即便我不知道他该不该死,因为你是我的师兄,看着我长大的师兄,可是,我不能因为师兄,置师尊于不顾,置逍遥宗上下弟子不顾,与上界为敌,他们怎么办?!”
  上官铮道:“师尊会有办法的。”
  豆纤纤忍住骂人的冲动,她觉得三师兄此刻就像是闯了祸要回家找父亲的稚童,她压下火气,道:“师兄,从现在起,你听我的。”
  上官铮道:“纤纤,我不能……”
  豆纤纤不想再听了,她理解不了师兄的痴心,她也不想理解,她只想收拾好眼前这一团糟的局面,趁着司正星君还愿意给他们机会。
  豆纤纤抬手,将灵血点在了上官铮的眉心,定住了他,她道:“师兄,得罪了。”她看向了楚梦瑶,道:“师兄对你真心一片,你若不想他被打死,最好束手就擒。”
  楚梦瑶勾唇冷笑,突然抬了手,手指成爪直直插进了上官铮的后背,吸食着他的血气,另一只手操纵着邪祟,袭向了豆纤纤,她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梦瑶感激不尽。”
  如此也好,更能撇清关系了,豆纤纤解了静音符,她边抵挡邪祟,边道:“孽畜,你迷惑我家师兄,害我家师兄与星君为敌,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黑甲红衣、金冠束发的公子飞身而来,楚梦瑶抽出了沾满鲜血的手,阴气化刃,削落了上官铮的墨发,墨发凝成一股,化成了一根墨色长鞭,她手持长鞭,飞身而起。
  上官铮闭上了眼,直直向前倒去,院中的迷宫顷刻间化于无形。豆纤纤落在了他的身旁,急忙用符咒去贴他肩上的血窟窿。
  空中一仙一鬼对面而立,公孙信再次道:“本座不曾亏欠你分毫,你现在这样与本座无关,放弃怨恨,安息吧。”
  楚梦瑶道:“这么多年了,我只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回答我!”
  “说话啊!”
  楚梦瑶凄然一笑,道:“你都不记得我的名字,又如何会爱我。”她变得癫狂起来,她喃喃道:“为什么不爱我又来招惹我,为什么啊,我为了你,背弃家国,我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她目光瞬间凶狠,她道:“我要杀了你!”
  公孙信徒手握住了她甩出的长鞭,长鞭一点点被化尽,他道:“安息吧。”
  楚梦瑶抬手袭向了公孙信,手一触碰到公孙信的黑甲,就化成了烟,她盯着他的眼睛,悲愤道:“我诅咒你,诅咒你受尽痛苦、不得善终。”
  公孙信淡淡道:“不会。”
  楚梦瑶似是被他的态度气到了,她看着他半饷都没有反应,等到终于回过了神,她突然道:“那年初见,仙长的笑,我记了很多年,能否再对梦瑶笑一次?”
  公孙信眸色微动,他慢慢勾起了嘴角,笑着道:“安息吧。”
  楚梦瑶似是突然被戳中了笑点,她抿唇轻笑,道:“我去你妈的。”
  公孙信的神色又恢复了清冷,他道:“本座已完成居士的心愿,居士该安息了,还有,女子口出秽语不雅。”
  楚梦瑶抬眼看着他,淡淡笑着,突然低头抵在了他胸前的黑甲上,明知触碰他,会化作云烟,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撞向了他。
  被仙人灵力法灭成烟,楚梦瑶没了来生。
  为了一个连她名字也不记得的人,连来生也不要了,她可真傻。天边的云彩红如血染,日头将落,美不胜收,可惜,这样的美景,楚梦瑶再也看不到了。
  豆纤纤突然有些伤感,她看向逆光站立的公孙信,忍不住道:“星君当真一点点都想不起她了吗?”
  公孙信勾起唇角,笑的尴尬,他眯着眼睛,抬手摸着头脑勺,道:“真是完全没有印象啊。”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背上,红衣黑甲,金冠束发,身姿挺拔。
  这样举世无双的模样,会薄情吗?
  算了,不想了,毕竟这世上已没了楚梦瑶。豆纤纤俯首跪地,道:“今日之事与我家师尊无关,与逍遥宗无关,与旁的任何人都无关……师兄是被美色所迷,才会失了神智……弟子、弟子情急之下,冒犯星君……弟子与师兄有罪,请星君责罚。”
  公孙信沉默片刻,道:“本座念在你们年幼无知,就略施小惩吧,各取你们一根肋骨,如何?”
  豆纤纤咬咬唇,给自己鼓气道:不就是一根肋骨,没什么大不了的,取就取,不怕的,一点都不怕,只是这样的惩罚而已,还好,还好的,星君已经很宽厚了。
  她伏在地上,道:“弟子愿领受罪责,谢星君宽恕。”
  灵流从公孙信的身上流出,分成两股缠上了豆纤纤和上官铮,探向了两人的肋骨处。豆纤纤闭上了眼,咬紧了牙关。
  灵流要刺进了她身体一刻,被尽数弹开了,豆纤纤睁开了眼,看见了右手食指上耀闪着白光的指戒。这指戒保护着她,旁人一旦伤害她,它就会自发做出反抗。
  上官铮身上的肋骨被抽出,因为疼痛他闷哼一声,可却没有醒来。
  公孙信将上官铮的肋骨收进了掌心后,看向了豆纤纤,道:“你如此,是何意?”
  他的语气已经里有了怒意,豆纤纤道:“弟子愿自取肋骨,已证诚心,刚才是弟子的灵宝做出的抵挡,弟子不敢忤逆星君。”
  公孙信将目光从豆纤纤的指环上移开后,说:“道法自然,今日未取得你的肋骨,想来是天意,本座饶恕你今日的莽撞。”话音落,公孙信就乘风离去了。
  罩着宫观的法阵瞬间消散了。豆纤纤庆幸不已,她原以为一定会被扒层皮,毕竟她用剑去架司正星君的脖子了。只是想想就觉得后怕,豆纤纤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杀了十二仙之首的司正星君。
  今日能躲过责罚,全靠了石玉赠她的神武,豆纤纤摩挲过戒环,弯弯眼睛,无声道:“谢谢啦,今天辛苦了。”她又从指环上借了些灵力,结了张去霖漉观的传送阵,临走前,豆纤纤排出一张黄符炸醒了趴在殿门口昏睡的雨沂。
  宫观乱成这样,雨道长可有得忙了。
  豆纤纤的目光扫过一院子昏睡的信众,双手合十,无声道:“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