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无忧
  她不想见他难过。
  “是因为师尊今日一直板着脸的缘故吗?”禾苗站起了身,坐在了他的腿上,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道:“师尊一直都是那样,他总是不笑,他对我都很少笑的。”
  她凑上前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道:“上界规定,术士不可做官,不可扰乱人界秩序。所以,你如果想入士的话,只能做上界的神官,师尊说,我明日会被敕封为定鼎元君,今日,花镜元君是你除去的,花小寒的事上你也帮了很大的忙,你救了松间观的众人,明日,我会在殿上提起此事,说不定,玄戈帝君也会敕封你,到时候,你就不是一无所有了。”她蹭蹭他的鼻子,道:“别不开心了,天还没亮,我们再睡会儿吧。”
  石玉抱起了她,迈开了长腿,边走边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经商?花小寒都能做生意。”
  “当然可以了,那你想卖什么?”禾苗坐在了榻上,石玉俯身为她解大红的腰封,她瞬间红了脸,道:“我自己来。”
  石玉站直了身子,将外袍搭在了屏风上,伸手接过了她递过的喜袍,他握在手里看了片刻,道:“还不知道卖什么,我都不太懂,还得再看看书。”
  禾苗拉过了被子,躺好了,她侧过身看他,道:“你若是想穿喜袍的话,明日我重新做一套,咱们再穿一次。”
  石玉掀开被子躺了进来,红烛熄灭,他伸手揽住了她,道:“不了,等我做成一番事业的时候,我们再成一次亲,光明正大的成亲,要所有人都看着,都为我们祝福。”
  “好。”禾苗抱紧了他,往他怀里蹭了蹭,她知道他不开心,因为姜陆说的那些话,因为师尊冷着脸,因为宾客都睡着,只有姜煞一个人在石玉抱起她后,道了句:“百年好合啊。”
  安静片刻,石玉轻声问道:“师父,还要吗?”他问的认真,仿佛再问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禾苗身子一僵,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不应他。
  石玉抱紧了她的腰,翻身将她圈在了身下,看着她,道:“可我还想。师父,可以吗?”
  禾苗羞红了脸,她不知道怎么答他。
  “那睡吧。”石玉在她额上落了一个轻吻,又躺倒了。
  禾苗看向了他,嗔道:“笨石头。”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上去,担心师尊又在听墙角,承受不住时,禾苗咬上了石玉的肩。
  .
  清晨禾苗醒来的时候身旁已没了人,穿上摆在桌上叠放整齐的红衣,她推开了门。
  侍立在门口的丫鬟迎上前,道:“少夫人,少爷请您洗漱更衣后去前厅用饭。”
  昨日,姜煞扮作花小寒与她成婚,所以,在旁人眼中,她就是花府新过门的少夫人。禾苗重新回屋,丫鬟伺候着她洗漱,准备停当后,她立在镜前打量自己,头发被用镶玉的金冠束起了一半,穿着黑布收边的广袖长袍,衣红如枫,脚上是一双黑色短靴。她从未做此打扮,她盯着自己瞧了好久,最后由衷感叹道:好看。
  她边往外走,边道:“可有见过我家弟子?”
  丫鬟道:“回禀夫人,石公子在书阁。”
  原来是去读书了,禾苗道:“唤他到前厅吃饭。”
  “是,夫人。”丫鬟转身要走,禾苗又叫住了她,“等等,我去唤他。”
  立在书阁门外,禾苗一眼就看见了立在书架旁读书的石玉,一袭月蓝长袍,墨发高束,手捧一卷书册,儒雅端方。
  只是看他的背影,心中就被猛烈的喜欢填满,禾苗立在原地看他,直到石玉回过头来,她才回过神来。
  似是因她的装扮与往日大不相同,石玉看向她后,也有些愣神。
  禾苗迈步走向他,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站定,抬起了衣袖,笑着道:“好看吗?”
  石玉上前环住了她的腰,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他什么都没说,可是她什么都懂,禾苗将手落在了他的背上,道:“我来唤你去吃饭。”
  “嗯。”他松开了她,将书放回书架后,牵起了她的手,他抬腿迈步,禾苗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回过头来看她,禾苗低下了头,道:“今日,姜煞还要假扮花小寒,我……”
  不等她说完,石玉就唤了她,“师父。”他看向她,眼神哀伤,他道:“可不可以不这样做,师父现在不假扮花小寒的妻子,以后不假扮花小寒的未亡人。我知道这样做可以将花府的产业归到师父的名下,可是,我只想师父做我的妻子,我一个人的妻子。”
  他有他的骄傲,禾苗道:“我待会儿就问师尊。”
  “嗯。”石玉有些乖的点头,他漂亮的眼睛里挂着悲伤与忧愁,禾苗往前迈了一小步,停在了他的面前,踮起脚尖在他额上落了一个吻,道:“去吃饭,好不好?”
  “好。”他温柔应她。
  两人进了前厅,厅内已经落座在八仙桌上的三人抬起了脸,主位的白无忧寒着一张脸,他左侧的化成花小寒模样的姜煞笑容温柔,姜煞身旁坐的姜陆微微眯起了肿着的眼睛,礼貌微笑。
  相互问礼后,禾苗屏退了下人,看向了白无忧,再次躬身,石玉与她一同弯下腰,禾苗道:“师尊,弟子有一事不明,花镜元君已除,为何还要姜道长继续假扮花小寒?”
  白无忧道:“我要将花府的产业全部交给你。”
  禾苗道:“可是如果这样做,往后,弟子将永是花小寒的妻子,弟子不愿,还请师尊成全。”
  白无忧冷声道:“放肆!”
  禾苗瞬间跪地,道:“请师尊成全。”
  白无忧语气软了下来,道:“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多年后,他们会连这个名号都忘记,你并不会损失分毫。起来。吃饭。”
  师尊如此说就证明他不会让步了,禾苗站起了身,看向了石玉,石玉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后,他道:“太师父若是想要花府的产业,我们直接抢过来就是,为何却要这样,毁师父清誉。你可知,若顶着这个身份,外人会称她为‘寡妇’甚至还会……”
  “难道,在太师父眼中,师父的名节就一点也不重要吗!”石玉盯着白无忧看,一双眼睛犹如寒剑。
  禾苗看着两人怒目相对,却不知如何劝解。
  白无忧迎上石玉的目光,道:“正是因为重要,才不能抢。一个神君强占他人财产难道就有名节了吗!只有禾苗是花小寒的妻子,花家的产业才能名正言顺的归到她的名下。”
  石玉怒声道:“好一个名正言顺,如此做比强抢更令人不齿。”
  白无忧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身前,慢慢笑了,那是一种轻蔑至极的讥笑,他抬眸看向了禾苗,眼神冰冷。
  禾苗心上笼上了无边的恐惧,她看向了石玉,用眼神乞求他顺从师尊,她知道这对石玉不公平,可师尊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石玉看向她,握紧了她的手,缓了缓,道:“好。”
  他听话的让人心疼,禾苗只觉对他亏欠,她暗暗发誓,往后会好好待他。禾苗看向了白无忧,道:“刚才的事是我们不好,请师尊原谅。”
  白无忧垂下了眸,道:“坐下,吃饭。”声音依旧冷冽,可禾苗知道师尊已经原谅她和石玉了,她道:“谢师尊。”
  禾苗与石玉并排坐在了白无忧的左侧,对面而座的扮作花小寒的姜煞看向了禾苗,他道:“禾姑娘,白仙长要我继续假扮花小寒,是为了花家的产业,也是为了临近五城的稳定。花家的银号遍布方圆五城,一旦花小寒作恶身死的消息传出,百姓定会纷纷挤兑,到时候,城里会乱的。”他又看向了白无忧,道:“请原谅我的多嘴,我只是不想见您师徒因为误会生出嫌隙。”
  “没有误会,我要取花家产业是真。吃饭。”白无忧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
  禾苗心生愧疚,她看向了白无忧,道:“我不知师尊深意,误会了师尊,对不起。”师尊为城中的百姓着想,可她却只想着自己。
  白无忧并不理她,他安静吃着饭。
  清脆的少年音传出,姜陆边吃饭边道:“可是,我觉得玉哥哥刚才说的很有道理啊,有些闲人的嘴最坏了,到时候,师父假扮的花小寒过世,他们定会说是禾姐姐克死了丈夫,禾姐姐又和玉哥哥这样好,他们还会说禾姐姐水性杨花,还有他们最喜欢开寡妇的玩笑,我在……”
  姜陆看了姜煞一眼后,结束了长篇大论,他将脸埋在碗里,低声道:“我只是觉得那样的话会玷污了禾姐姐还有玉哥哥。”
  禾苗偷偷用余光瞄石玉,发现石玉沉着脸,长长的睫毛垂下,好看的眼中星辰晦暗,星河中流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那是一种比落寞还孤寂的情绪。她可以确定的是在他脸上唯独没有愤怒,厚重的心事挂在眉梢眼角,筷子夹起了白米饭送到了唇边,薄粉的唇慢慢张开,米饭送入,他安静咀嚼。
  分明是这样平常的动作,可禾苗越看越悲伤,鼻子一酸,她红了眼,旁边都是人,她尽力压制,可却情绪如洪波骤起,她急忙低下头,眼泪落入了手中的碗中。
  她以为没人看见的,可石玉看向了她,他将手覆在了她的背上,掌心的温热透过衣料传给了她。他什么都没有说,可却如同说了千言万语,禾苗抬起了脸看他,浅浅笑着,柔声道:“吃饭。”
  石玉看着她,也淡淡笑了,他轻轻点头,道:“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