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打架
  吃过饭,小路先行回去了,宋汐陪着两个孩子又聊了会儿,看天色不早,安排尧儿宿在东宫,便要回神龙殿。
  融融却扯住了她的衣角,眨巴着眼睛,分外惹人怜,“娘亲,今日初一,可否在东宫陪融融?”
  按例,每月初一十五,宋汐都会宿在东宫。但近日厉淳身体不适,宋汐便不想宿在外头,总担心厉淳一个人在家有个什么好歹,便歉意道:“融融,你父亲身体不舒服,我得回去陪着他。等他身体大好了,娘亲再来陪你,可好?”
  融融有些失望,不等他说什么,尧儿夸张地说道:“融融,你这么大了还跟娘一起睡啊!我四岁就不与爹爹同床了呢!更何况你是男孩子,又是堂堂太子殿下,更应该独立才是,怎么能赖在娘的怀里呢,说出去也会让人耻笑的呀!”
  一直以来,融融在他眼中几乎是十全十美。好不容易找到他一个缺点,尧儿怎么可能放过。他真是万分期待融融窘迫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吧!
  闻言,融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期盼地看向宋汐。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万分怀念她的怀抱。
  宋汐却似陷入了思考,半响,似有了决定,按住融融的小肩膀,用一种说教的语气道:“尧儿说的对,是为娘的考虑不周,融融已经六岁了,又是堂堂的皇太子,再与母亲宿在一处,实在不妥。”见融融咬着下唇,一脸倔强的模样,宋汐蹲下身抚摸着他的脑袋,低柔道:“融融一直是娘亲的骄傲,一定不会让娘亲失望的对不对?这段日子,尧儿都会住在东宫,你无聊了,就跟尧儿玩耍。”她再次看一眼窗外的天色,觉得不能再逗留,安抚性地抱了抱融融,又转向尧儿道:“融融比你小,你要好好照顾融融哦?”
  这孩子从小就被人捧着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此刻被人拒绝,难免会会有些小脾气,她希望尧儿能开导他一些。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总是更好交流。
  也算是她的私心吧,想趁此机会戒掉融融这个坏习惯。
  六岁的男孩子,在现代都可以分房了,何况是早熟的古代。
  融融在有些方面,确实太依赖她了。
  他总喜欢和她一起睡,睡前还规规矩矩的,清晨醒来,他总会蜷缩在她的怀抱里。而睡了一夜,必然衣裳不整,他一日日长大,确实不妥。传出去,容易受人诟病。
  她有时也觉得奇怪,这孩子自强独立,勤勉好学,在教育这一块,几乎不用她操心。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性子可能有点凉薄,轻易不信旁人,但也避免了小人之患。
  但就是,太黏她。她听人说过小太子冷若冰霜,到了她跟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虽说孩子亲近母亲是好事,但他前后判若两人,就给她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她不排斥他的亲近,可规矩还是要有。
  至始至终,融融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宋汐离去的方向。
  尧儿见他不说话,不由得上前来拉他,“融融,你怎么啦?”
  他本想表示一下关心,却被融融狠狠打落了手臂。
  “融融,你——”尧儿被推得一个趔趄,正想说点什么,却被融融猩红的眼眸骇得失去了言语。
  ……
  宋汐屁股还没坐热,就听人来说,两个孩子在东宫打起来了。
  她惊快速地赶了过去,还未进东宫大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侍人的惊呼。
  “殿下,别打了,陛下马上就要来了!”
  “小公子也松手吧!”
  “哎呀,别打啦!”
  两孩子身份最贵,打的又凶狠,一屋子侍人,竟无人敢上前拉架。
  宋汐眉头一皱,大步踏进了东宫。
  一进门,就见她的两个孩子扭打成一团。
  融融骑在尧儿的身上,显然是占了上风。
  许是体型过于笨重,尧儿被他压得起不来身,好在一手擒住他的拳头,另一手擒住对方的手腕。
  一时间,两人形成一种奇异的僵持状态。
  宋汐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闻声,两人齐齐回头。
  因她的突然闯入,两个孩子都没来得及收住脸上的表情。
  融融的眼睛里闪着凶光,一身戾气,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宋汐惊讶,何时,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竟有了这样凶狠的眼神,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更像是一匹被激怒的凶兽。
  再看尧儿,右眼一片淤青,嘴角也破了皮,显然是挨了打,一脸的委屈和愤慨,更像一个被欺负惨了的倒霉孩子。
  宋汐三两步走过去,一手将融融拉起,另一手顺势将尧儿捞进怀里,见他耷拉着眼皮,红着眼睛的委屈模样,不由得心疼道:“尧儿,他还打了你哪里?”
  她不提倒也还好,她一关心,尧儿瞬间扎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从小到大,每次不听话了,风宸都会教训他一番,调皮得紧了,也免不得棍棒之灾。
  他又岂是乖乖就范之徒,讨巧卖乖,故作可怜,那是信手掂来。
  他一装可怜,风宸就舍不得了,落在身上的棒子,就成了毛毛雨。
  正所谓,会哭的娃娃有奶吃,他深谙其道。
  更何况,他今天是真委屈。
  他好意关心他,对方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他,若非他毫无防备,也不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般皮肉之苦,还是来自他喜欢的朋友,他真是委屈死了。
  想到这里,他哭的越发地伤心,“娘啊,眼睛好疼,嘴巴也好疼,呜呜呜……”
  宋汐心都要碎了,一边抚摸他的伤口,不停地安慰道:“不哭不哭。”
  相反,融融攥着拳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只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
  宋汐抱着尧儿去上药,路过融融时,停下了脚步。
  见他没有受伤的样子,心下一定。转而想到是他主动动手,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你回头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宋汐抱着尧儿扬长而去,将融孤零零地留在寝殿里。
  眼见宋汐离去,张德小心翼翼地围上来,见自家主子一脸阴郁的模样,在心中叹了口气,心疼道:“殿下怎么不告诉陛下,您也受了伤呢?我瞧着那位的拳头在您身上招呼了好几下,看着力气也不小。”
  两个孩子打架,这发起狠来,乱打一气,哪有只一个受伤的道理。
  陛下看着精明,倒是难得糊涂了。
  本以为那孩子单纯,眼下看着也不是个良善的主儿,尽往那看不见的地方下手,真是阴损。
  反倒是自家主子,打起人来,真是一点理智也无了。
  难得看他失控的样子,看来,真的被气的不轻。
  张德却不知道,尧儿并不是故意的,只是看着融融那张貌美如花的小脸,无端下不去手。只能闭着眼睛往他身上招呼。到底是小孩儿心性,吃了这么大的亏,又哪能忍气吞声。不打回来,倒还觉得失了面子。
  融融垂下眼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叫人看着难过。
  他拖着步子缓缓走至榻边坐下,张德命人拿来药箱替他上药。
  掀开他的小衣服,见他肩膀和肚腹一片青紫,张德的眼睛倏地红了,伸出手都不敢碰,怕弄疼了他,声音也哽咽了,“殿下!”
  融融则拉耸着脑袋,好像被抽光了力气,方才的那股狠戾劲儿全没了,取而代之的一种孤独无助感。
  张德看着他这样,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宋汐来。
  两个孩子打架,哪有偏帮一方的道理,那个千般呵护,这个却弃之不顾。
  孩子本来就心思敏感,他家殿下尤甚,有眼的都看的分明,他有多么看重这个母亲,她这样做派,不知殿下有多伤心。
  另一边,宋汐也正为尧儿上药,见他眯缝着一只眼,嘴角也破了皮,稍微一碰,就疼的直吸气,宋汐柔声道:“可还疼的厉害?”
  尧儿眼泪汪汪地点头,宋汐便板着脸道:“融融那里,我自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倒不是她不心疼融融,偏爱这一方。
  而是融融自小在跟前长大,她自然管教得严一些。
  而尧儿,好不容易来到她的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走了,念着风宸的情分,也想弥补一下多年来缺乏的母爱,她自然要紧张他一些。
  因为自小没有带在身边,独自离了生长之地,来到陌生的故乡,她心下怜爱,舍不得他受委屈。更怕尧儿觉得她偏爱融融,对她这个母亲生疏,所以想多给他一点关爱。
  而融融的表现,也着实让她太失望,动人打人不说,还不肯认错。
  她至今还记得他回头时那一脸凶戾的表情,这还是她教导出来的孩子吗?
  尧儿见她面色沉沉,意识到事情可能闹大了,心里有些惴惴,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娘,融融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定是我在什么时候惹了他。他也手下留情了的,这伤过两天就好了。再说了,男人的友情,就是打出来的,这证明我俩感情好啊!一般人,融融还懒得和他动手哩。娘回头就不要责怪融融了,不然他心里该怨我了。”
  这孩子之前闹得那么厉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宋汐以为他要求一个公道,倒没想到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得失笑道:“你倒是心宽,反为他说起话来。”见尧儿一脸担心的样子,宋汐不由得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娘知道怎么做了,你放宽心吧!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我只是怪他,打闹也有个分寸,瞧把你给打的,你父亲见了,可要心疼。”提到风宸,她的眼中划过一丝忧郁。
  尧儿见她大事化小,立马笑眯眯道:“我肉厚,不碍事。
  宋汐一乐,点点他的鼻尖,“你个小滑头!”
  心中却叹道,融融什么都好,就是心胸太狭隘了些,倒是尧儿,这份雍容大度,随了他的父亲。
  将尧儿安顿在隔壁寝殿,宋汐才回寝殿就寝。
  本以为厉淳早该熟睡,却不料在她靠近时,竟睁开眼来,目光清醒地看着自己,“汐儿!”
  宋汐在他身侧躺下,抬手抚了一下他的脸颊,“怎没睡呢?”
  “那孩子声音太大了。”
  宋汐歉意道:“吵醒你了么?”
  厉淳摇头,“我睡够了,那孩子是谁?”
  听声音不像融融,那孩子却唤她娘亲。
  宋汐道:“是我的另一个孩子。”
  厉淳“哦”了一声,表情淡淡的,直觉那不是自己与她的孩子,不然她不会是这种态度。他也没了再问的想法,只是依偎进她的怀里,低低道:“汐儿,这几天,我想明白一件事情。”
  宋汐挑眉,眼眸温润,“何事?”
  她正在烦恼如何跟他解释尧儿的身世,哪想他却不再问了,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从前,我不知道自己对你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只是很依赖你。前段日子,昏昏沉沉间,一度以为自己不能活了,最害怕的竟是再也不能见到你。我想,我是很爱你的,不能失去你。”
  宋汐心中一软,深情款款道:“你永远不会失去我的,这一辈子,你只要安心待在我的身边,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好好地享福就好了。”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眼睛也红了,“可是我总是担心,你被别人抢走,我这么没用,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从前的从前,淳儿就这么患得患失,那时,自己没能给他一份安全感,致使他颠沛流离,因爱生恨。宋汐眼前一暗,低眸在他额上烙下一吻,“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比起从前,两人兵戎相见的日子,现在的生活,就是她梦寐以求的。
  没有误会,没有对抗,平静温馨地生活着,不是很好吗?
  她宁愿他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做。
  只要是她能做的,她一个人全做了又能怎么样呢!
  那件事,她也不打算追究了。
  他从哪里学来的媚术,从哪里得来的春药,尽管疑点重重,她都不打算追查了。
  因为一旦追查,势必不能绕过他,他重病垂危的模样浮现在她的脑海,她不想让他再遭此劫难了。
  ……
  翌日,宋汐下过早朝,本想去找融融。
  他无故伤人,她必须严加教育。
  本以为这孩子会倔强不肯服输,哪想,他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对于他的到来,尧儿也很惊异。
  这孩子平时很黏融融,也许是才打了一架的关系,见到融融来了,并没有立即飞奔过去,也没有打招呼,而是在一旁观望。
  融融缓缓走到两人面前,低着头,接受着宋汐的审视。
  一番心理建设之后,融融低声开口,“对不起。”
  宋汐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哪想这声道歉来的如此干脆,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尧儿也惊呆了,见融融漆黑的眸子望着他,竟有些手足无措,搓了搓手,道:“没,没关系。”
  宋汐道:“知错就好,但娘亲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打尧儿?”
  融融抿着唇,眼神倔强。
  尧儿见此,拉着宋汐的衣袖,小声道:“算了,娘!”
  宋汐却蹙着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
  她不说话,盯着人的时候的确有几分严肃,尧儿也不敢说话了。
  融融眼眸一动,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艰难道:“我想和娘亲一起睡。”
  那双盈盈的目光幽幽地瞥过来,满含希冀,乞怜似的,与厉淳如出一辙,宋汐心中一颤,一时竟有些不忍。
  不过,她也明白了,他打人的初衷。
  自己多方考虑才与他分床而睡,他却将此事怪责在尧儿头上,只因他多说了一句话。
  她怜爱的抚着他的额头,轻轻说道:“这事不怪尧儿,是娘亲自己的主意,你这么大了,再和娘亲同床,不合规矩,传出去也会受人诟病。”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完这句话,总觉得融融的眼光一下子变淡了,烟霭蒙蒙,泫然欲泣。
  这么的难过,好像天都要塌了。
  宋汐心中一痛,竟不忍再看他那双眼。
  这时,融融却主动转开了目光,声音带着点儿鼻音,“母皇若没有别的事,儿臣先告退了!”
  宋汐还来不及回答,他已飞快地转身离去了,那决绝的背影,竟让宋汐看得一呆。
  他刚刚自称儿臣,并唤她“母皇”?
  她忽然意识到,他不是不懂规矩,也许比谁都要懂得这些规矩,只是不想按部就班,想跟着心意去走。
  她永远也不会明白,她拒绝了他一个小小的要求,对他而言,意味着放弃了什么,又或者,促使某份执念往黑暗的深渊里发展。
  见融融离去,尧儿也坐不住了,“娘,我去看看融融!”
  眼见着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扇门外,宋汐哑然失笑,明明不久前还挨了打,眼睛现在还肿着,只因为对方道了歉,竟就这样不记仇了。
  融融的脚步很快,尧儿好不容易在花园里追上了他,还是他主动停下的。
  融融站在池塘的边上,望着一池锦鲤发呆。
  尧儿气喘吁吁地开口,“融融!”见融融连眼角也没有斜一下,不由得心里发虚,“我要是知道你那么在意,我就不会那么说了,其实我说的都是玩笑话,不是故意要取笑你的。”
  其实,在融融道歉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那时候的他,孑然而立,满身地不甘和压抑,乍一看,还以为是来找茬的。
  可他,却说了“对不起”
  他被强迫得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尧儿却觉得,自己仿佛折辱了一个高傲的勇士,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他要的并不是他的低头和难堪,他只是希望获得这个小伙伴多一点注意,平等地对待自己。
  看他难过,他的心也会跟着难过。
  融融没有说话,而是在地上摸索着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攥在手里,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尧儿的脸上。
  尧儿不由得后退两步,吞了吞口水,他这不是要再打自己一顿出气吧!
  但是他又是真心地想与他和好,挣扎了好半响,才可怜巴巴地说道:“融融,这块石头太大了,要不你换块儿小点儿的。还有,能不能不要打脸。”他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我这张脸,再打就没法看儿,下手轻一点儿啊,我怕疼!”说话间,还使劲地抽了一下鼻子,泫然欲泣,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融融半眯着眼睛斜睨着他,颇有几分邪气的味道,微勾的嘴角却似嘲讽。
  尧儿在这种目光下,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他怕呀!
  石块在掌中掂了掂,融融扬起手,作势要掷石。
  尧儿害怕地闭上眼睛,双手死死地护住头,却没有反抗的念头,而是打算咬牙受着了。他也不是傻瓜,见识了融融的狠劲,还知道护住要害。
  本以为那石头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等了半天,却只听到“哗”的声音。
  倒像是石头狠狠砸进水里,睁眼一条眼睛缝,却见融融正不断地往水里砸石头。
  哗哗声不断响起,水花溅得老高,有一些溅到了融融的衣袍上,还有一些溅到了他的脸上。
  一颗,两颗,很快,融融周围的石子,都被他扔完了。
  尧儿愣了半响,很快加入他的阵营,却是从更远的草坪里捡石头,递到他的手边。
  融融眯着眼,玩味儿地看了他一会儿,便照单全收了。
  就这样,一个捡石头,一个扔石头。
  池塘里哗哗作响,惊起锦鲤无数。
  有宫人听见动静,还以为哪个在捣乱,走近了,见是两个小祖宗,又闷声不响地离开了。只在心里可惜那池锦鲤,已有好几条翻起了鱼肚白。平素殿下最是喜欢,今个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一顿狂轰滥炸的,吓死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尧儿已经满头大汗,手脚发酸,眼见着就没多少力气了。
  再看融融,那张好看的侧脸,当真是气定神闲,虽然也冒了点汗,却远不如他这般狼狈。
  果然,胖子在体力上还是要吃亏些。
  那点点香汗,点缀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倒怪好看的。
  尧儿没法想象自己汗水淋漓的样子落在别人眼中是个什么模样,总之算不上好看。
  他忽然想起自己身边的小宫女劝他减肥时,说什么一胖毁所有,尧儿第一次对自己的体型有了不满。
  他捧着一块小石头,颠颠地走到融融身边,将石头往前一送,喘着气道:“融融,还扔吗?”
  融融瞥他一眼,就这么淡淡地一眼,尧儿仿佛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他已经没力气了,但这么说出来,多丢人啊!
  融融接过他手里的石头,掷了出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顾身上的水渍,转身往凉亭里走,漫不尽心道:“不扔了!”
  尧儿却觉得这是体贴他,不由得乐颠颠地跟上去。
  凉亭里有准备好的茶水,尧儿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杯,这才抽空去看融融。
  融融等他喝够了,才拎起茶壶倒了杯茶,端着杯子,小口地喝着。
  那姿态,真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这样的做派,没有经过特殊地训练养成,是决计不会有的。
  他的一举一动都昭示着他是一个尊贵的皇族,去到外面,即便他不亮身份,别人也会对他忌惮三分,这就是气质。
  尧儿竟从他身上,扑捉到几分父亲才有的从容优雅。但也只是一瞬,当他的目光转过来时,他又觉得他一点不像父亲。融融的眼光,太艳了,也太具有侵略性。而父亲,从来都是端秀俊雅的。
  饮完茶,融融将杯子轻轻搁在桌上,眸光淡淡地扫了过来,“你考虑好了吗?”
  这语气,比起在殿上时,可谓是春风化雨了。
  尧儿愣了半响,才明白他说的是哪件事,脸上便显出为难之色。
  融融瞬间变了脸,语气也冷了,“那你跟上来干什么?”
  尧儿很委屈,他是来跟他和好的啊,被他一说,好像不帮他,就不能做朋友似的。
  尧儿嗫嚅道:“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他废了多大的劲儿才能跟他坐在这里好好说话啊,实在不愿就此撕破脸皮。
  “你不用想了!”融融站起身来,目光跟刀子似的。
  意识到他要走,尧儿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那你跟我说说你的办法。”
  融融看一眼抓住自己衣袖的小爪子,脸色有所缓和,坐回原位,看四周无人,这才对他道:“你附耳过来!”
  两颗小脑袋凑到一起,就见融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尧儿的脸越来越惊讶,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我们这样害他不太好吧!”
  融融强行将他拉回座位,阴着脸警告道:“你给我小声一点儿!”
  尧儿扁着嘴,不说话了,只眼珠子乱飘,很是不安的模样。
  融融又道:“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不下狠手,怎么能逼他离开?他一直在宫里,你父亲永远也来不了。”
  “可是……”尧儿揪着指头,诸多犹豫,“这件事情要是被娘亲知道,一定会重重惩罚我们的。”
  父亲知道了,也会大发雷霆。
  虽然他常常惹风宸生气,但是却不敢做真正让他伤心的事。是以风宸非常疼爱他,因为他懂得分寸。
  风宸不让他招惹安笙,现在他不但要招惹,还陷进这么大一个坑里,莫名有种害怕的感觉怎么办。
  他也实在没想到,融融小小年纪,就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他虽然在皇宫里平安长大,因着八卦,听过的故事也不少。
  宫里别的不多,最不缺阴谋诡计。
  融融这条计策,说得上歹毒了。
  真要成了,饶是他年纪小,也知道安笙绝对讨不了好。
  融融眼中有着慑人的亮光,表明他成竹在胸,“只要你好好配合,娘亲不会知道。你要是帮我做成此事,我日后就拿你当兄弟看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实在是个巨大的诱惑啊,尧儿还在做垂死挣扎,“可是,我不会浮水啊,这万一——”
  融融截断道:“没有万一,我会在暗中安排高手保护,我是不会让你出事的。”说到最后,他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微微地笑着,眼中满是对他的关心和承诺。
  他笑起来实在是好看,专注地看着某一个人时,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尧儿何时被他这样对待过,当即便晕晕乎乎的点了头。
  好吧,他最后一条路也被他堵死了。
  多年以后,他追忆往昔,才知道他用的是美人计。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更让他不忍直视的是,年幼的自己,居然就轻而易举地中了他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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