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反间计
  边疆真的很适合种棉花。
  她的机械化种植成功了!
  落叶剂、采棉机, 就发生在八十年代初的边疆,这简直像是在做梦。
  一个如此美轮美奂的梦, 让阮文都有些胆怯, 生怕这真的只是一场梦,等醒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恭喜小阮老师。”谢蓟生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下, “辛苦了, 先睡会儿,等着晚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额头上有微微的触感, 呼吸间甚至都是谢蓟生的气息, 这让阮文又踏实了起来, 这不是梦。
  “晚安小谢老师。”
  她笑着闭上眼睛, 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
  阮文回到省城后没两天, 一车厢一车厢的边疆棉花在安平县卸下。
  从火车车厢到货车车厢, 一趟趟的运输让整个安平县城都惊着了。
  “那是棉花吗?”
  “看着像,可是和我们的长得不一样,有点不干净。”
  “不是棉花是什么, 我可是听我家二小子说了, 他们厂的棉花都是从新疆那边运过来的, 用机……电机去采的, 一个电机就能干上百人的活。”
  “怎么可能?大老远的运棉花, 吃饱了撑的?咱们这棉花那么好, 干嘛费这老鼻子劲去边疆弄棉花?”
  “……”
  七嘴八舌的消息传到了二棉厂, 邱爱梅拧着眉头,好半晌才问郭安娜,“小郭, 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郭安娜如今是一副摩登打扮, 只不过眉眼间怎么都比早些年多了几分沧桑。
  “周围的棉花都优先供应咱们厂,再不就是省里的棉厂,阮文去边疆种棉花,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厂长您也别担心,新工厂刚开始前两年都是赔钱的,对面一时半会儿对咱们造不成什么威胁。”
  邱爱梅,曾经的会计室一员,后来的会计主任,如今成为了二棉厂的厂长。
  这个厂长,是祝福福任命的。
  与其他人来说,做厂长那可真是好事一桩,但对邱爱梅而言,这是天大的担子都压到了自己肩膀上。
  “或许吧,你去忙吧,我跟小祝打个电话。”
  她现在的饭碗是祝福福给的,自然要对祝福福负责。
  路是自己选的,邱爱梅倒是不后悔,只是打电话的时候,手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郭安娜关门时听到了那低低的叹息,她摇了摇头,从厂长办公室出了去。
  如今秋高气爽,可听电视上说,快来寒潮了。
  或许明天就来了,谁知道呢?
  ……
  阮文回到省城后没歇着,她宝贝闺女喊了一声妈妈后就再也不开口了,阮文想什么办法都没用,她就当幻听处理了。
  也没再纠结女儿怎么就不愿意喊她,她忙活起来。
  跟着陈主任和陶永晴把公司过去三个季度的财报对了一遍后,阮文问起了日本那边的情况。
  “田岛惠子之前有打电话过来,听我哥的意思,好像他们的和纸卖的很不错。”
  阮文笑了起来,“那当然,谁不爱大熊猫呢?”
  她正说着,陶永安跑了过来,“你还不跟欧文打电话啊?”
  他真的跑到山上去了,不过是去搞一些野草提炼颜料。
  听说,自己不在的那些天,欧文一天一个电话。
  也就是在东京,你在美国试试看?
  这么打电话不被人揍死才怪呢。
  陶永安不敢接,反正没几个会日语的,他爱说啥说啥去,只要自己不接,就永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荣林给你打电话了没?”
  “打了啊,那个田岛喜江不是说每周跟你汇报一次出货情况嘛,不过我觉得那个惠子小姐不太乐意,一般都是荣林打电话。”
  陶永安觉得阮文的投资眼光真是不错,“听说他们家的和纸现在可是供不应求,订单已经排到了年后。”
  “那你为什么不接欧文的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陶永安觉得阮文去了边疆后脑子里都是风沙,说话都不靠谱,“他在日本不比你清楚?何况他又不做和纸。”
  “他不做和纸,不过藤原优子女士的和纸,可是大品牌。”
  “卧槽,我怎么忘了这回事!”
  当初阮文想要去日本寻找合作商,最开始不就是想和藤原优子合作吗?结果连人都没见到就被拒绝了。
  和纸市场不大不小,但高端市场就那么大,田岛家的和纸走的就是高端市场,如今田岛和纸畅销,甚至订单排到了年后,这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市场上田岛家的和纸供不应求,也没有人去购买藤原优子的产品。
  那就更不用提,又有多少原本属于藤原优子的客户如今成了田岛家的客户。
  虽然这距离搞垮藤原优子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这不就是欧文想要的初步效果吗?
  “我去跟他回个电话。”陶永安站直了身体,“我从深山老林回来了,那里蚊虫可真多,讨厌的要死。”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阮文她们三个人。
  陶永晴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好一会儿才问道:“阮文,你怎么受得了我哥?”
  跟没长脑子似的。
  要不是亲哥,她真想把人赶出去。
  “小陶同志不适合搞商业,不过做研究还是很好使的。”阮文笑了起来,“书燕姐有跟你抱怨过他吗?”
  “那倒没有。”
  “那就是了,他平日里还算靠谱。”生活琐事那才是真正的考验人。
  如果彭书燕都没怨言的话,那陶永安做事还算妥当。
  陶永晴觉得阮文对她哥未免太宽容了些,她也没再说什么,继续说账目的事情。
  今年卫生巾的出货少了些,不过阮文倒是不着急,“先把这个盘子拿住再说,国内卫生巾的普及还需要一些时间。”
  而她也相当的有这个耐心,“辛苦你了,过两天我要去趟首都,你要不要回家?”
  陶永晴迟疑了下,“算了吧,我妈最近在发疯,我可不想回去挨骂。”
  她说的事情阮文倒是知道,“陶伯母给那个大师上供了多少?”
  “谁知道呢,反正家里就那些钱,随便她折腾也折腾不出来什么花。”她最近也挺忙的,实在没精力搞这个。
  阮文笑了笑,“还是咱们主任好,你看多开明呀。”
  这高帽戴的陈主任撇嘴,“你又想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真心实意的夸您呢。”
  陈主任叹了口气,“你去吧,我不会怪你的。”
  陶永晴觉得这俩人似乎在打哑谜,等着阮文离开后,她也回办公室,坐下来时才反应过来两人说的是什么。
  阮文无缘无故去首都做什么?
  想起自己早前看到的那长篇累牍的报道,陶永晴从抽屉里翻出了那篇新闻。
  在几大报纸上占据了不小的版块,说的是一群农民千里迢迢赶赴边疆采棉的故事。
  开头多好的一个故事啊,然而转折之后却让人背脊生凉。
  陶永晴收起了报纸,阮文远在边疆都有办法来反击,如今回来了还能坐以待毙?
  ……
  阮文再去首都没赶巧,阮姑姑出差,阮恬被她委托给汪常阳家照顾,家里头没人给做饭吃。
  周建明倒是能做,但他那手艺比阮文好的有限。
  阮文相不中。
  还不如去汪家蹭吃蹭喝呢。
  何况,她也有事情要跟汪萍商量。
  “我大嫂最近有没有再去找你?”
  阮文有些错愕,她注意到汪萍说的那个再字。
  “我一直没遇到她呀。”她倒是知道,江雪梅似乎想从她这里便宜拿货,不过阮文回到省城后,又是忙得很,压根就没接到江雪梅的电话。
  “怎么,她找你了?”
  汪萍耸了耸肩,“那倒没有,就是最近几个月,往家里打电话特别勤快,三天两头的打一通,对了之前元元生日还特意寄了礼物回来呢。”
  汪萍说着去把那礼物拿了过来,那是一个芭比娃娃。
  一看就知道特意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阮文看到这小娃娃笑了笑,“那可真是让她破费了。”
  “无利不起早,她既然打算破费,肯定是图点什么呗。估摸着是电话打到谢蓟生那里,怕不是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胡说。”阮文捍卫小谢老师的名声,“谢蓟生才不会骂人呢。”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也就这样了。
  汪萍摇头,“那是不会骂你,他那人啊,有的是办法收拾人。”
  汪老并不知道阮文要来,这两天去北戴河那边跟老战友碰面了,得过些天才能回来。
  好在家里的保姆还在,阮文的蹭饭计划还能够顺利执行。
  说了几句江雪梅,汪萍提起了那篇农民远赴边疆采棉的新闻。
  “我有内部消息,要不要听?”
  阮文来汪家,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在于此。
  汪老虽说如今退了个干净,但汪萍可还在里面摸爬滚打呢。
  再加上罗嘉鸣的舅舅又是主管农林牧副渔的部长,内部消息从这里打听准没错。
  “怎么说?何部长没受处分吧?”
  “他能受什么处分?不过这件事闹得还挺大,那会儿正好国庆,几个报纸都报道了这新闻,他心口的确堵了两天,然后就去查了。”
  这件事想要调查清楚倒也不是那么的难,先从列车查起,当时列车长给买票,总归是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的。
  有了去处那就好说了。
  自上而下的排查……
  “你猜怎么着?”
  汪萍喜欢上了卖关子,阮文想了想,“搞这事的是林家哪个姐姐?”
  “老大。”
  汪萍是有些遗憾的,因为她一直觉得搞事的是林家二姐或者祝福福。
  没想到林家大姐原来也不安生。
  “她儿子搞的事,被撸了。”
  阮文听到这结果并不是那么的兴奋,“林部长没说抢救一把?”
  “他倒是想,自己都被警告了,还敢抢救什么?何况,那是外孙又不姓林。”
  同样是外孙外孙女。
  林二姐家的女儿林梦君就很会起名字,随外祖父的姓,自幼便是跟着在林家长大。
  再加上林部长唯一的儿子林三是个残废没有孩子,林梦君这个外孙女几近于亲孙女。
  林二姐早些年就说过,将来让女儿招个女婿。
  生了孩子还是姓林,这拐弯抹角的不又是把林这个姓给传下来了吗?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是因为女儿生下来的孩子都随了父姓,在父亲在爷爷奶奶家长大,即便是和外祖父家亲近,又能有几分亲近?
  林梦君则不然,自小生活在林家,又姓林。
  她从小就被母亲安排了人生路。
  只不过这条路上,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林梦君留学西德的时候,和傅南胜谈了恋爱,两个年轻人甚至订了婚。
  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很难长久,再加上傅家出事,林梦君最后屈从于母亲到底是和傅南胜分了手。
  如今回来后,正在物色女婿人选呢。
  “……我之前还特意问了傅南胜,不过他没跟我说为什么分手。”
  “说是被父母逼迫着分手,那都是瞎话,想知道内幕吗?”
  女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会因为八卦更加的牢固。
  起码阮文很喜欢和汪萍八卦,她这里的内幕消息,一向都是让人目瞪口呆的那种。
  “他俩有人出轨了?”
  汪萍耸了耸肩,“傅南胜早两年回国,正值家里兵荒马乱,据说他又回了一趟那边,好家伙,看到别的男人从林梦君的公寓里出来。”
  汪萍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听得阮文觉得这人就在案发现场。
  “我不在,但留学西德的可不止他俩。当时傅南胜回去,那边也有人接送他好吗?”汪萍意志坚定,“而且我还可以跟你说一件事,傅南胜他爸生活作风有问题,出轨的那个女人你猜是谁?”
  阮文觉得这个关子卖的还挺好,“谁呀?总不至于是林家大姐。”
  “男人都喜欢年轻的,是她前夫的小女儿。”
  阮文这下是真傻眼了,“他们这可真会玩。”
  “谁知道呢,一个个的神经病。”
  林大姐嫁给了郑家老二,后来郑家被批,林大姐和郑家老二离了婚,当时一个女学生嫁给了郑家老二,六三年的时候郑家的小女儿郑婷婷出生。
  “郑家老头死了后,光景大不如前,但也没到这地步,把亲生女儿送出去……”这种事情汪萍都不敢想象是书香门第会做的事。
  这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举报傅家的就是林家人,所以当时闹的挺不好的,那时候傅南胜也是个傻缺,觉得离开国内就好了,就回去找了林梦君,然后发现跟自己柔情蜜意的人给他戴了顶王八帽子。”
  阮文直呼真会玩。
  “不过现在傅南胜倒是有些城府了。”
  “可不是嘛,爹妈都指望不住,只能靠自己了,不过我也挺佩服他的,能把自己发配到边疆去,我不是说边疆……行吧边疆那边环境就是不好啊,我之前出差去过一次,真的什么都不方便。”
  而且傅南胜还是在西德留过学的那种,对现代化都市应该更熟悉。
  但人说去就去了,如今做到了团里的政委,少校军衔。
  比她家的这兄弟几个出息多了。
  从林家说到了傅南胜,又扯到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过阮文倒是不着急,和汪萍嗑着瓜子吃花生,聊了大半下午。
  直到门铃响起,看着垃圾桶里的那些瓜子皮,阮文忽然间有些担心,自己瓜子吃多了,可别搞出瓜子牙来。
  她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特意照了照镜子。
  还好,牙齿很健康。
  应该不会出现瓜子牙。
  来的人多少有些出乎意料,阮文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祝福福竟然会找上门来。
  “怎么,看到我觉得很奇怪吗?”祝福福比之前更漂亮了,那双眼睛锐利的像是一对钩子,能开膛破肚探究出所有人隐藏着的小心思。
  汪萍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最近寒潮,小心别着了凉。”
  她很是温柔,仿佛刚才和阮文嗑瓜子吃花生八卦的另有他人。
  祝福福轻笑了下,“天气再冷,也及不上人心冷。对了阮文,你来首都怎么不跟乐薇说一声呀,要不要我替你给她传个话?这孩子,最近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乐家怕是好事将近了呢。”
  “林家现在这么穷的吗?”
  祝福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阮文手扶着门框,歪头看她,“要不然你怎么还想着帮我跑腿赚外快呢?”
  她摇了摇头,顺手拿起了挂在身后的风衣外套,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十块的钞票,“十块钱是不是太侮辱你?”
  “阮文!”
  哐当一声,祝福福的声音被关在门外。
  汪萍瞧着阮文这干脆利落的动作,啧啧一声,“你这暴脾气,可不像谢蓟生。”
  谢蓟生那人呀,最是阴损,可喜欢暗地里使坏了。
  阮文不一样,她不喜欢都懒的给好脸色,瞧瞧对付祝福福这手段。
  “十块钱她不稀罕我稀罕。”汪萍想从阮文手里抽出这张钞票,但阮文手指头夹得很紧。
  “乐薇跟谁谈恋爱了?”
  “具体的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研究员吧,哦,是之前她爸去视察海军,她跟着去了趟,认识了个海军上尉?据说是搞研究的,再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汪萍觉得这事情透着一点点的古怪,“她这是特意来用反间计,想要你和乐薇有隔阂吗?不过那生意不是乐雪主导的吗,乐薇就是个打杂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