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偏心偏到家了
  汪老也听说了这事, 不过他没放在心上。
  老四已经跟岳家那闺女离了婚,都不是两口子了, 爱怎么吵怎么吵去呗。
  反正丢人的是他们。
  自己都退休了, 压根不在乎这些浮名。
  “你怎么没带元元过来?把她一个人放家里头你也放心?”
  汪老是想看一下小孩子的,小孩子笑得天真烂漫,最是讨人喜欢。
  老人年纪大了, 就想抱孙子, 所谓隔代亲莫过于此。
  “我把她交给姑姑照看了。”谢蓟生看了一眼阮文,她胃口不算很好, 并没有吃太多, “你先回家休息, 姑姑和建明都在家。”
  他要在这边守着, 让罗嘉鸣开车带阮文回去。
  阮文也没拒绝, 汪老人没事就好。
  她这飞机上倒也睡了一觉, 但睡得不怎么安生,现在的确需要休息。
  罗嘉鸣认命的当司机,带人回北池子大街的四合院。
  这会儿天色暗了下来, 街上倒是有不少乘凉的人。
  车窗开着, 灌进来丝丝的风, 但没什么凉意。
  空气中都透着几分燥热。
  阮文睡意昏沉, 回到家里后抱了抱女儿, 就去自己那屋睡觉了, 倒下就睡, 看的周建明目瞪口呆。
  “她这是有多困?”
  阮姑姑把儿子一把拉住,“让她去睡,你又皮痒了不是?”
  周建明一脸委屈, “我就是想看看她盖没盖被子, 别着凉。”
  “大夏天的着什么凉?”阮姑姑想了想,“阮文这屋里是不是没空调?要不让她去我那屋睡?”
  “别了吧。”周建明替他妹子拒绝了,“回头小谢还要回来呢。”
  “也是。”
  阮姑姑想了想,把孩子交给周建明抱着,“她连风扇都没开,这得困成什么样?”
  周建明看着母亲进去给阮文开风扇,他拿着蒲扇给外甥女扇风,“可千万别学你妈,知道吗?”
  谢元元小朋友如今还只是十个月的婴孩,不懂她舅舅在嘀咕什么,会做的事情就是伸出小爪爪去抓那蒲扇,又想往嘴里填。
  这看的周建明是哭笑不得,“祖宗诶,你咋就这么喜欢吃呢?这是随了谁!”
  还能随了谁?
  罗嘉鸣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到院子里这哀嚎声他摇头,随了她爸妈呗。
  别看谢蓟生平日里一点都不挑剔,实际上眼界高着呢。
  只不过眼光再高的人,真的爱上一个人后,也能低到尘埃里。
  ……
  阮文是后半夜醒过来的,忽然间发现自己床上多个人,能不惊醒吗?
  之前去西班牙的时候红姐就说过,马德里的治安不好,华人很容易被小偷盯上,让阮文一定要注意。
  可是阮文怎么也没想到,小偷竟然不点击钱,惦记上她人了。
  这酒店的安保也太差了吧?
  她要投诉!
  阮文当年学过的防身术还有些印象,下意识的就抬起腿来,只不过这腿还没撤回去,就先被人给压住了。
  “醒了?”
  那熟悉的略带着几分沙哑疲惫的声音让阮文恍惚了下,“谢蓟生?你怎么来了马德里?”
  有两秒钟的安静,阮文听到了那吃吃的笑声,“傻姑娘,睡糊涂了是吧?”
  这可不是马德里,这是北池子大街的四合院。
  房间的灯打开,阮文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回国了呢。
  大概是太过于疲惫,脑子都没正常运转。
  竟然还以为自己在西班牙看世界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大会。”
  没有热岛效应的城市在夏天依旧带着闷闷的热意,风扇都吹不走。
  不过谢蓟生还是贪图那软软的身体,将人揽在怀里。
  “你放开我,有点臭。”
  她是说自己,两天没顾得洗澡的人,能不臭吗?
  “没有。”谢蓟生低头亲了她后脖颈一口,“再睡会吧,还早着呢。”
  阮文却有些睡不着了。
  外面的天黑的很,如今还在深夜。
  房间里的灯又关上了,只听到风扇在嗡嗡的吹动着。
  “汪叔叔出事,是有人故意的吗?”
  谢蓟生有些累,他之前在医院守了一夜,今天和汪萍他们轮换,后半夜才回了来。
  说不累是假的。
  身体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何规劝老头,让他别钻牛角尖。
  好在阮文回来了,她对付老人孩子都有一套办法,愣是让老爷子能够坦然的面对自己不再是当年的战斗英雄,被风筝线绞断手指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这一事实。
  如今能够躺在床上,怀抱里是他的太太,谢蓟生眼皮沉沉,但还是回答了阮文的问题,“嗯,我让罗嘉鸣去查了。”
  “那他跟你怎么说?”
  “他说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阮文:“……”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因为谢蓟生的疲倦传染了她,阮文不知觉的又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谢蓟生不在房间里,院子里是恬恬的笑声,“元元又拉臭臭了。”
  “小声点,你阮文姑姑还睡着呢。”
  这是阮姑姑的声音。
  恬恬的声音很低,低到阮文都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但外面的确安静了许多。
  这边其实没有阮文的衣服,不过她和谢蓟生住的那个院子里倒是有两个樟木的大衣橱,里面放着她一年四季的几套衣服。
  如今床头这一套格子裙,应该就是谢蓟生从那边拿过来的。
  阮文拿着衣服去了洗澡的地方。
  看着挂在那里的电热水器时,她一下子冲了出来。
  “这热水器,好了?”
  阮姑姑看她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忍不住帮她顺了下,“就上月底小谢送过来安装上的,可比之前好用多了。”
  早前小罗说想着给她从国外弄一台过来,阮秀芝觉得麻烦,就拒绝了。
  反正夏天冲个凉,冬天去澡堂,有的是办法解决。
  哪用得着费这个钱?
  不过这台热水器不一样,这是阮文的厂子生产的,有好几个邻居看到了还说要买呢,不过这热水器价钱略高了些,他们又有些舍不得。
  热水器的水早就烧好了。
  温度刚好。
  阮文笑着去洗澡,等她收拾妥当,阮姑姑已经把早饭摆好了。
  最近谢蓟生要照顾汪老,实在不放心孩子,便把元元托付给她。
  这是阮文的女儿,阮秀芝就向季教授请了假,帮着带一段时间孩子。
  谢元元小朋友显然对于外婆很是依赖,趴在阮秀芝怀里不想走,在那里很乖巧的喝着小米粥,还吃了大半个鸡蛋。
  “她呀胃口好,比你小时候好养活多了。”
  那时候虽然老周也在棉厂上班有工资,但是哪有什么细粮啊。
  阮文不怎么喜欢吃粗粮,剌嗓子。
  刚到王家沟那段时间,可真是一天比一天瘦,以至于阮秀芝都觉得自己养不活这孩子。
  后来大概是饿极了,也不再挑食了,只不过从小营养没跟上,阮文一直比同龄的孩子瘦了不少。
  也就是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些,她营养跟上了整个人也出落的更加水灵了。
  “谢蓟生去医院了?”
  “嗯,汪老养他到大,这份恩情他一直记挂着,平日里虽说冷清了些,但到关键时候也指的上。”
  阮文觉得阮姑姑这是在开导自己呢,她又没跟老人家争风吃醋,没必要,着实没必要。
  “我哥和罗嘉鸣呢?”没见他们来吃饭。
  “上班去了啊,今天工作日他们得去上班,你以为都像你似的,能这么睡懒觉?”
  阮文轻咳了一声,“我这是倒时差,而且我是老板,资本家可不就得享受生活嘛。”
  “别胡说。”阮姑姑还是有些怕,见阮文嘴上这么不着边,她都要拿筷子打人了。
  阮文吃完早饭也没着急出去,抱着谢元元陪着阮姑姑去了趟菜市场买菜,她又买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才回来。
  等到中午头的时候,阮文拎着阮姑姑准备的午饭去了医院。
  病人就得开小灶吃好点,反正阮姑姑乐意给做,阮文也没拦着。
  这边距离解放军医院有点距离,阮文骑着自行车过去都用了十来分钟,她倒是去的巧,病房里遇到了一直不曾见过的汪家老大。
  汪家老大把家安在了南边,这次要不是汪老出了意外,也不见得有空回来这一趟。
  他个头不算高,人到中年整个人还保持着精瘦模样已经很是不错了。
  病房里还有他媳妇和他家的一个小子。
  “晓航去实习了,等着过些天他实习结束,我打电话让他过来看您。”
  汪老大没注意到病房里新进来的人,可他媳妇江雪梅眼尖着呢,瞧到这一身格子裙的年轻女同志,一眼就判断出来这是阮文,不然还能是家里的保姆不成,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呢?
  江雪梅当即上前,热情地接过了阮文手里的食盒,“这是阮文是吧,蓟生眼光可真好,娶了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媳妇,怎么没带孩子过来呀,我都还没见过元元呢。”
  阮文客客气气地喊了句嫂子,“我一个人看顾不过来她,外面热就没让她过来。”
  “说的是说的是,晓明这孩子也是怕热怕的要死,不过他大了惦记着爷爷,愣是忍了一路。”
  江雪梅这话透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似乎在说亲孙子和养孙女到底不一样。
  阮文也没往心里去。
  刚想要打开食盒,江雪梅抢先了一步。
  “哟,还是阮文贴心,瞧瞧这厨艺可真是色香味俱全,难怪爸你这么待见她呢。”
  汪老没那么多弯弯绕,瞧着午饭有一个凉拌小黄瓜,上面撒着一层切得细细的鸡蛋饼,黄色的鸡蛋饼和嫩嫩的黄瓜拌在一起,滴了香油后又放了不少的麻汁,他当即胃口大开。
  除了这么个凉菜,还有一个鲫鱼豆腐,牛肉小炒的芹菜,虽然看着清淡了些,但是极为适合病人。
  主食这是一碗蒸豆角。
  一大早阮姑姑特意去了菜市场买了老豆角,洗了后控了水,切成半个指节长的段,用面粉和油和了一通,放在地锅里蒸了起来。
  因为汪老这受了伤,不能吃辛辣刺激的,所以她没敢用蒜汁拌,特意把这蒸豆角冷凉了之后,用麻汁和香油搅拌了一通。
  总是吃馒头米饭面条总会吃腻歪,想办法吃点不一样的能让病人更宽心。
  只要能多吃东西,病人的身体自然就能更快的康复。
  阮姑姑忙活了大半上午的午餐,被江雪梅归在了阮文头上。
  汪老倒也没说什么,只觉得这实在是太麻烦亲家母了,等回头元元过生日的时候,自己得封个大红包才行。
  病房里江雪梅话很多,又是说要去看谢元元,又是说起了自家孩子读书的事情,末了提到了阮文的工厂。
  “听说阮文你是做工厂的,怎么样,生意好吗?现在的民营企业可挣钱了,你是做什么的呀?”
  阮文觉得这位大嫂子真的是一个很聒噪的人,亏得她来之前吃了点东西,现在没饿着肚子,不然指不定就发了火。
  “就那样,勉勉强强维持着。”阮文没打算说什么,就随口回了句。
  江雪梅听到这话眼睛一转,“这做工厂还得有自己人在,我听说你前些天出国了,你看你不在国内谁给你盯着工人呢?那些工人没人盯着还不都偷懒?我娘家有个侄女很机灵,要不过去帮帮忙,记个账什么的总是会的。”
  “大嫂你那个娘家侄女是挺机灵的,小小年纪都会从我房间里拿东西。”
  汪萍从外面进来,一开口就是雷击,压根没给自己这位大嫂什么面子。
  江雪梅脸上有些挂不住,“那时候她还小。”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要是安排到阮文厂子里,指不定什么样呢,万一将来当了油耗子,大嫂您是打算跟娘家那边恩断义绝呢,还是要跟阮文断了来往?”
  这件事阮文不好说,因为不管怎么说都不合适。
  何况她压根跟江雪梅不熟。
  可汪萍就不一样了,她太清楚自己这位大嫂的底细了。
  也不用留什么面子,说句难听的,这些年来大哥没回过家,未尝不是有这位嫂子在背后撺掇。
  江雪梅悻悻地笑了起来,她脸皮厚的很,直接转移了话题,“我可是听说汪萍你总算处了对象,什么时候带过来让嫂子给你长长眼把把关,老话说得好男怕进错行女怕嫁错郎,咱们女人最怕的就是嫁错了人。”
  “嫁错了那就离呗,用不着忍气吞声过一辈子。”汪萍看着汪老那剩下小半的饭菜,她有些馋嘴,“这是你姑做的,家里还有没?我还没吃饭呢。”
  阮文点了点头。
  汪萍登时抓着她的手往外去,“那我先去吃饭了。”
  她说走就走,都没在病房里待多大会儿。
  江雪梅看着这任性的小姑子,牙齿紧绷着,好一会儿才开口,“汪萍倒是跟小时候差不多,这性子都没怎么变。”
  病房里就这么几个人,除了老大家这三口,就是汪成斌、谢蓟生和汪老。
  汪老不想跟大儿媳妇说这么多话,他看了眼谢蓟生,“你开车送她们回去,外面太阳毒,别晒着了。”
  江雪梅:“……”晒一下怎么了,怎么就这么娇贵,几步路还要开车送回去?
  只不过她也不敢开口,这位公爹脾气大,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死活撺掇着去了外面自己过小日子。
  这次要不是老爷子病危,她也不想回来。
  折腾的很,坐车没把她坐吐。
  结果一回来,老爷子也不是那么跟孙子亲近,说话的时候都爱答不理。
  他们一家三口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老爷子也没关心一句。
  亲闺女就进来了不到两分钟,特意嘱咐谢蓟生开车送她们回家吃饭。
  这可真是偏心,偏心到家了。
  她刚想要开口说上那么一句,被老爷子抢了先,“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就行了,单位上的事情那么多,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回头也不用让晓航过来,让他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建设祖国就行。”
  江雪梅听到这话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砰砰的跳,他们这才下火车不到两个小时,老爷子就要把人赶走,这是什么意思?
  真的不把他们当汪家的人看是吧?
  “爸,这次我们都请了假,特意回来照顾您的。”
  “有保姆医院里也有护工,蓟生都安排好了,不用你们在跟前伺候。”汪老看了眼幼子,“你送你大哥他们去车站。”
  他不想跟儿媳妇多说这么些,可并不代表他听不懂那话里的意思。
  这个儿媳妇,和他最不待见的林平山一个路子的,说话最阴阳怪气恶心人。
  这是来看他的不假,可也惦记着他的东西呢。
  不过他有什么东西?
  汪老伸手要老四帮着把这桌子给收拾了,他吃饱了现在想躺下睡会儿,谁都不想搭理。
  汪成斌看着老爷子这般,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父亲这是生气了。
  给大哥大嫂下脸子为阮文和汪萍出气呢。
  老爷子能这么做,汪成斌却不能这么干。
  “晓明饿不饿?小叔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我妈说了全聚德的烤鸭好吃,东来顺的火锅也好吃,她说我跟着来看爷爷就带我……”
  江雪梅连忙捂着儿子的嘴,“小孩子贪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那爸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你好好休息,等过会儿我们再来陪你说话。”
  汪成斌听了个五分,却也反应过来,大嫂和当年一样,嘴上说的可好听了,实际上办的事情却并不地道。
  他也没说什么,喊来护工帮忙照看,又是吩咐了几句这才带着兄嫂一家三口离开病房。
  护工看着离开的人,陪着病人说话,“您是有福气的,这么多孩子都围着您转。还大老远的带着孩子回来看您,真是有心了。”
  汪老听到这话撇了撇嘴,“这福气,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