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伤自尊
  第64章伤自尊
  像李大耶这种孩子,最擅长的就是欺软怕硬。
  见了弱小者,他凶的更啥一样,见了强者,立刻就怂,要不然,也不会跪在聂卫民面前,把自己的爷爷称号都送给聂卫民不是。
  陈丽娜揪住了这家伙的耳朵,手中一根长棍,朝着他的屁股就抽了起来。
  “场长,我没偷,我真没偷。”
  “没偷个屁,你懂不懂脚印,懂不懂什么叫以脚印在土壤中的深度和大小推算体重,推算你的身高,啊?公安局的同志已经推出来了,身高一米三五,体重六十五斤,来咱们掂一掂,你是不是六十五斤。”
  “是,是我偷的,场长,对不起,我认错了。”
  证据摆到了面前,李耶认错倒是非常爽快,因为不想受皮肉之苦嘛。
  陈丽娜自己也不过百斤,一把将这孩子拎起来甩了两甩,见他往他妈身后躲着,吼说:“李耶他妈,你要现在不把他教过来让我揍,明天开始,你们全部都给我滚出农场,爱哪呆着哪呆着去。”
  二蛋已经把脚模给抱出来了:“就是李大耶的脚,我妈妈说的对。”
  脚模这种东西,现在还是个时兴东西。
  掌握高科技的教授,数学领域的天才,要抓这种小毛贼,岂是难事?
  另外那几个家长一看这阵势,趁着场长的战火还没烧过来,一个接一个的,全溜了。
  李耶他妈是跑不了的,擒贼先擒王,陈丽娜就准备杀她儆猴儿呢。
  “那个,陈场长对不起啊,我给你下跪,我求你饶了我家大耶,好不好?”
  “你跪一下,老教授们的心血和成果能回来吗,本来矿区明年就能家家户户有大倭瓜吃了,有甜葡萄吃了,就因为他的祸祸,我们还要再等一年,你告诉我,这个损失是下跪能弥补的吗?你别跪我,你跪基地这些家属们,你问他们是愿意看你磕头,还是想有饱饭吃,啊?”
  李耶他妈抬头一看,所有的家属全都气的直摇头,没人理她。
  “李耶,给场长下跪,给场长磕头。”
  “滚,爱哪去哪去,我的农场不养蛀虫。”哐啷一声,聂家的大门关了。
  孩子们全都下坏了,走路贴墙角,不敢喘大气,就连聂博钊也主动跑到厨房里就开始生火了。
  “怎么,我又不是母老虎,要吃你们?”
  聂卫民最害怕了:“我们就是,想听你的话。”
  但同时也怕惹怒她,毕竟她那大棍子抽的,李耶都跪下叫奶奶了。
  “卫民,打架不是最大的害,毕竟你一拳我一脚,那是相对公平的,最可恨的是贼,是悄悄摸摸偷别人劳动成果的贼,我不是因为生气才打他,我是想让农场所有人都知道,别的农场可以失窃,可以小偷小摸,咱们的农场绝对不行,一根瓜一颗西红柿,也要正当分配了才能吃。”
  所以,李大耶一家,她是确定不要了。
  拿着脚模,聂博钊的推算稿,以及被糟蹋了的葡萄株等犯罪证明,陈丽娜直接到矿区,找到阿书记和高区长反应情况。
  第二天,在农场所有人的目送下,李耶全家给从农场逼起了身,返回他们的漳县老家去了。
  此举,给了农场中的社员们极大的震慑,一直不愿意让孩子上学的社员们,纷纷把孩子送到了基地的小学来上学。
  而那些游手好闲,喜欢偷一颗瓜,摸一颗枣的人,也暂时管住了自己的手,不敢再偷鸡摸狗了。
  当然,这个世界上,就算连着大旱三年,也总有不想下雨的人,这个暂且不提。
  “大蛋,大蛋儿,这小衣服谁给你做的啊,看着真俊。”哈妈妈隔着墙,见聂卫民一溜烟儿跑了来,就问说。
  一身草绿色小军装的聂卫民站定,啪就敬了一个礼:“报告哈妈妈,是我妈妈专门到乌鲁扯的布给我们做的。”
  一人一套小军装,小军帽,三兄弟的帽子上都还贴着小五星,一个比一个只高半头,基地谁见了,不羡慕聂工家这仨儿子。
  当然,也要叹一声孙工无福,看不到自己的儿子们这小欢实的样儿。
  钱狗蛋在隔壁气的嗷嗷叫,拽着他妈妈哭缠打滚,没有一身草绿色的军装,门都不出了。
  “穿着小军装,是为了今天去农场参加联谊会吧?回来跟奶奶说说有多热闹,好不好?”哈妈妈笑着说。
  “好呀,哈妈妈你要也想去,我带你一起去。”
  “不了不了,我年青的时候呀,也是我们队上的阿瓦尔古丽,可惜现在老了,腿疼,跳不动舞喽。”
  没错,不论基地还是农场,这两天全都是喜汽洋洋。
  到了一年一度各机关单位联谊会的时候,又恰逢十一国庆,转眼就要入冬了,可以说是入冬前最后的狂欢,当然大家都无比的期待,也无比的高兴。
  甜甜穿上自己最漂亮的小裙子,还光着两条腿儿了,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大蛋大蛋,你看我穿的漂亮吗?”说着,小姑娘拂开裙摆打个转儿,那花裙子,可真叫漂亮。
  “好啦,你妈妈快出来了,咱们一起走吧。”
  果然,一会儿陈丽娜和聂博钊也出来了。
  今天嘛,不论矿区各机关单位的人还是农场的人,全都要稍稍打扮一下,这时候当然也没有谁批判谁,就连整个矿区职位最高的,塑料厂的厂长贺兰山同志也会画口红,穿裙子,所以陈丽娜穿的也是裙子。
  拿黑调绒做的长裙,已经放了快一年了,才敢拿出来穿一回。
  “小陈今天真漂亮,跟电影里的人似的。”王姐隔着墙说:“今天去的干部怕很多吧,你这样子,要把文工团的娘子军们都给比下去了。”
  Chanel的口红,色特别正,不过,没有唇膜打底,只涂了棒棒油,就不够她上辈子那么的饱满了。艰苦奋斗的年代,这就已经很好啦。
  “王姐,你真不去?”
  “不去不去,我家自立一个管车队的,没资格跟领导们去啊,再说了,我这不怀着身孕了嘛。”
  同样的军装,聂卫民一身修挺,二蛋穿着就跟那国军似的,撑了个圆圆胖胖:“妈妈,甜甜也想去哦,我们都答应好了,也要带着她一起去。”
  好嘛,一开车门,果然陈甜甜和三蛋并排坐着:“阿姨,我也要去。”
  “甜甜,不行啊,阿姨今天是主人,要招呼非常非常多的领导来视察,他们三个就已经够阿姨照顾的了,农场里人多怕踩怕踏怕火烧,你不能去。”
  “对,甜甜快回来,小心光腿穿裙子要感冒。”王姐也说。
  聂家三兄弟护陈甜甜,就有护妹妹的护短劲儿:“不行,我们答应好的,大家一起去。”
  “甜甜,快下去,阿姨今天真不能带你啊。”说着,陈丽娜就硬生生的把这孩子给抱下车了。
  好嘛,开车的时候陈甜甜就站在路旁揉眼睛,哭,追着车跑。
  王姐想拉都把她拉不住。
  “小陈同志,我已经答应了甜甜要带她一起去的。”聂卫民很不满意。
  “你答应之前就该考虑好,不说今天我一白天都要陪伴矿区的书记和区长们到田间地头考察,晚上更要招待他们,我挪不出多余的时间来照顾你们。”
  “有刘小红啊,她不是在大姨家,她可以帮助照顾我们。”
  “小聂同志,我很郑重其事的告诉你,她比你还小着三个月,要比谁照顾谁,她是妹妹,你更该照顾她。”
  三兄弟还是不高兴。
  刘小红就算是在姨妈家,成妹妹了,毕竟比不上甜甜就在隔壁,而且泼皮赖打,能和二蛋一起比脏,也能帮聂卫民保护鸭蛋逗小鱼喂小兔子吗,两个都好,大家一起玩不行吗?
  后面仨孩子不高兴,大人操心的还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老聂,聂工,聂大工程师,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全程跟着领导,尤其是阿书记和高区长,他们可是管着钱的,你得帮我说服他们,让他们明年给我上机器,播种机,收割机,这些东西可以大大降低我们的劳动成本。”
  “可是无论阿书记还是高区长,都准备好了要跟你跳支舞,你却让我去全程陪着他们,你不觉得,跳舞的时候你自己开口要东西会更管用?”
  “是啊,这就是美女的烦恼。”陈丽娜叹了一气:“一般人是不会懂的。”
  她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的能力,可很多人看到的,只是她的外貌,苦恼啊。
  “我是主抓生产的场长,今天最重要的是要在接待几百个来客的情况下,保证农场财产的安全,至于跳舞什么的,我真没时间去,但我希望你能压过贺敏,不要让他抢去农场的功劳。”
  “那下次,还有翻身农奴把歌唱吗?如果我帮你解决了这些问题的话?”
  “孩子面前,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他们反正也听不懂。”
  陈丽娜瞪了聂博钊一眼,啊,她风趣幽默,温柔体贴的男人,现在就这么二,好像完全不懂,他才该是主动的那个人。
  而烦躁的聂工呢,他发现提前过夫妻生活也无法缓释他的焦虑,他觉得自己堕落了,低级趣味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说,半月一次?
  天啦,聂工也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会彻底忘记他是个优秀的革命战士这件事情的。
  “卫民,为什么不下车?”到了农场,车停在陈丽丽家的地窝子门前,聂卫民又开始耍二了。
  “我没什么心情,你们先走吧。”他说。
  “行了,卫民,快下来,我闻着你大姨给你们烙麦面饼子呢,你不是最爱吃那个,快下来。”
  “不要。”
  “那我锁车门了啊。”陈丽娜说着,哐齿一声门一关,直接上手就把车门给锁了。
  老式红旗,后面那个拴子一压,其实车能从里面打开,但是,一般人是不知道这个窍门的。
  聂卫民坐在车里,眼看着二蛋和三蛋两个跟小鸡找窝似的,就扑进地窝子里去了,刘小红今天也穿着花裙子,还穿着一双小皮鞋,头上扎了很多的小辫子,像只小花蝴蝶一样就出来了。
  “卫民,你怎么不下来呀,快下来一起玩儿。”
  聂卫民在别人面前都还不算太要面子,但只要在刘小红面前,就特别特别的要面子,她这一叫,他更不出来了。
  “把卫民放出来嘛,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为什么要把他锁起来呢?”
  聂博钊一看掌着车钥匙的陈小姐大步走了,完全没有给他儿子开车门的意思,也有点儿纳闷了:“难道说,今天农场里这么热闹,你真得把他锁一天?”
  “首先,你儿子对于那辆车的熟悉程度仅此于你,所以,他自己能打开车门,能下来,还有,你不觉得他最近有点太骄傲,太得意了吗?”
  “我觉得他很好。”
  “是,一年级的学生,能做三年级的数学题,用语文老师的话说,至少认识两千个汉字,能流利的阅读任何一本书而不借助于新华字典。但是老聂,在学校里,他被老师夸,在基地,无论干部还是你的同事们,见了都只会夸他,他还是基地的孩子王,这样,很容易给他捧出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优越感来。小时候还好,毕竟只有学习这一项可竞争的事情,但等将来到了社会上,能让他受挫的事情多着呢,多少学校里的好学生出了社会,就是因为受不了自尊心上的搓败,才干不成事业的。”
  “所以呢?”
  “小时候适当的打击和受搓折,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他自己凭意志力完不成的,能磨炼他的心志。”
  “小陈同志,我没法现对于教育孩子,你很有一套嘛。”
  “不敢不敢,毕竟不是自己生的,罚他们,我可不心疼。”
  是,嘴里说着不心疼,可是来路上一碰见陈丽丽,她立刻就说:“我大儿子还在车里呢,等会儿估计他自己就会悄悄摸摸溜下来,到时候不要笑话孩子,记得一点,他最爱吃油饼子就苹果,给他留颗脆甜的,不要给他面掉的。”
  “行了,你快去吧,再不去呀,没人知道你是场长,所有人都会以为,农场只有一个贺书记呢。”陈丽丽说着,就推了妹妹一把。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农场里每一处的地窝子前都挂着各式各样的,从田间地头采来的野花。
  每家每户门前都清扫的干干净净。
  农场的孩子们更是穿着新衣服,吃着农场仓库里领来的糖果在跑来跑去,甚至有些孩子抓了啄木鸟一起玩,看它们是如何啄木头的。
  笃笃笃,小啄木鸟太可爱了,聂卫民早就想要一只啊。
  现在的糖果可不止大白兔和红虾酥啦,还有大大的包谷花儿,金猴肉松糖,熊猫奶糖,桔子水果硬糖。
  采购这些东西的时候,是三蛋陪陈丽娜去的,回来的时候给了聂卫民和二蛋一人一颗肉松糖,他们才知道,原来糖除了甜味儿的,居然还有肉味儿的。
  好吃,那是真好吃。
  但是,爸爸妈妈不尊重人,他答应了甜甜却没有把她给带来,这气又非犟不可,他就不能下车。
  手摸上弹压锁,他又收了回来。
  他总觉得爸爸妈妈肯定还在暗处看着,肯定不会就这么把自己锁在车里。
  好吧,等妈妈回来劝劝他,他也就愿意下车了嘛。
  唉,等的好心急啊。
  可是,外面越来越热闹了,尤其是孩子们,听说领导们跟着场长和书记去视察仓库了之后,一股脑儿的全跑了。
  刘小红带着三蛋儿,俩人手牵手跑了出来,显然,也是准备要去看热闹的。
  聂卫民一时冲动,拨开车锁就跑出来了:“刘小红,那边全是些大人,最多的就是握手拍照片,或者一起跳个交谊舞,有什么好看的,不准去。”
  “那你说,我们应该去干什么?”
  “先给我拿张饼子再说。”
  “苹果要吗,新品种,据说叫国光1号,一家只有一颗哦。”刘小红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大苹果。
  聂卫民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又脆又甜,满舌尖的果汁。
  他想了想,跑到案头提过菜刀,一劈两瓣,再劈两瓣,给了刘小红和三蛋儿一人一瓣,拿着最大的那一瓣就问:“二蛋,我就问你你吃不吃苹果?”
  二蛋那还知道吃苹果呀,他拿三颗糖换了一只啄木鸟,正在喂啄木鸟吃虫子呢。
  刘小红把苹果拿出去,听着远处有音乐一直在响,就开始学着知青们的样子踏着步子,围着二蛋开始跳舞了。
  “那个,咱们一起去看大人们跳舞,好不好?”聂卫民于是对刘小红说。
  “可你不是说不好看吗?”
  聂卫民没说话。
  怎么说呢,刚才觉得看大人跳舞可没意思了,但是,听着熟悉的鼓点和乐声,这会儿他又觉得有意思了。
  刘小红的花裙子非常漂亮,和着乐声跳舞,应该会更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