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顾茵 (上)
  番外 顾茵 (上)
  她站在树荫下,望着前方背着书包孑孑独行的少年。
  他很瘦,足足有一米八的个子,蓝白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晃晃荡荡,跟个竹竿子似的。
  顾茵满心复杂,又带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滋味。
  这是……她的儿子呢。
  想到多年前她狠心扔在顾家门外的小不点,那时候他还不足三岁呢,又黑又瘦,没有一点小孩子的奶白圆润劲,看着就不讨喜。
  她那时候忙着讨好刘胖子,忙着骗钱,忙着所谓的“生意”,觉得这孩子真是个累赘,从生下来就没怎么管过他。
  所以把他扔在顾家门前那天,天气冷的滴水成冰,瘦瘦小小的孩子坐在地上,哭嚎着冲她喊“妈妈”,她却头也不回就走了。
  没成想一转眼……他都这么大了啊。
  顾茵心下有些难受,又有些愧疚,大概是那为数不多的“母爱”在作祟。
  她不是没想过冲出去认他,可看看自已寒酸破烂的衣着,还是迈不出那只脚。
  她虽心肠不好,但总是要脸,自已现在这样子,在他眼里跟个乞丐婆差不多吧?
  她拢了拢袖子,衣兜里揣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一张医院的检查单,上面写着什么宫颈癌晚期。
  她看不懂那些专业名词,却知道自已快死了,得了癌症,这大概是对她这些年做的那些恶事的报应。
  刚知道的时候,她险些晕过去,醒过来就哭天抢地,怨天怨地!
  这世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她得了这种要命的病?
  她满心激愤,但再愤怒,再痛苦,都没有办法了,别说这病已到晚期根本没法治,就算能治,她也身无分文!
  绝望如潮水般把她淹没,在最痛苦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去死!
  一个人孤伶伶的躺在租来的破烂房子里,她才发现这一生自已竟然如此可悲,混了大半辈子,要钱没钱,要亲人……没亲人。
  就算要死了,身边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痛苦几乎把她逼疯了,她回想自已这辈子到底是怎么沦落到了这一步?
  从小她就争强好胜,心高气傲的一定要做人上人,因为这,她格外不能容忍妹妹顾蔓比她漂亮,比她聪明!
  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没错,当时她还不知道顾蔓不是她妈亲生的,只知道从小时候起,有顾蔓的地方总会听到人们的夸奖。
  这让她格外不忿,不就是脸长的比她漂亮一点吗?有什么了不起?
  渐渐的,随着顾蔓越长越大,她看着她那张越来越好看的脸觉得无比刺目,心底像生出一条毒蛇,恨不得她那张脸哪天就被刮花了!
  更何况,顾蔓不光长的比她漂亮,她还聪明,考上了大学,这让她的嫉妒心达到了顶点!
  她想,她成不了大学生,但她可以嫁一个大学生!她将来过的一定不能比顾蔓差!
  所以她用尽心机勾引了宁浩,却没想到被顾蔓抓了奸,全村人都证实了她的“不要脸”,她的名声一落千丈!
  顾茵愤怒,绝望,把这一切都算到了顾蔓的头上,更在那一年,她见到了廖卫国。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帅气刚正的小伙子,穿着一身军装,比村里任何一个年轻人都帅。
  她见他的第一面就动心了,知道廖老头来家里的意思是想联姻,她欣喜若狂。
  但她深知自已的名声已经坏了,而且廖卫国的眼光只围着顾蔓转,虽然顾蔓那时候年纪还小,但他看她的眼神掩不住的温柔欣喜。
  又是顾蔓!
  她坏了她的名声,又来抢她的幸福,顾茵再也不能忍了,她使计让廖卫国沾了自已的身子,这样就算他想推开她都不行了!
  她知道廖家注重名声,也知道这样算计来的感情好不了,但她不后悔!
  廖卫国痛苦又怎么样?他是个注重责任的男人,就算一年两年忘不了顾蔓,但五年六年呢?十年八年呢?她就不信捂不热他这块冰!
  她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与廖家联姻让她再次风光非凡,虽然村里人都说她是“破鞋”了,但那又怎么样?
  她就算名声烂到家,还不是照样比她们嫁的好?
  如果她那个时候收手,是不是真的会过上自已想过千百遍的幸福生活?
  就算得不到廖卫国的心,但这辈子也衣食无忧,地位和钱财都不缺,更不会落到这样一个人凄凉等死的结局。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那个时候的她,一心只害死顾蔓,恨不得把她踩到泥地里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她做了今生最大的一件错事,找了赵良她们来祸害她,没想到却自食恶果!
  顾茵闭了闭眼,想到那年遭受的那场噩梦,到现在手脚都在颤抖!
  那是她一生命运最可怕的转折点!
  后来,她不得不嫁给了赵良,这一生,想嫁入高门成为人上人的梦想彻底成为了泡影!
  再后来,她从赵家跑了出来,自暴自弃,找了一个又一个男人,做生意被人骗了后,她成了站街女,靠着仅有的那具青春身体做皮肉生意。
  而顾蔓却青云直上,嫁给了最好的男人,活成了最好的样子,她与她渐渐如同一个天一个地,先前还有过报仇的念头,可后来,她却连她一片衣角都够不到了……
  这辈子,她抛弃了一切,连亲生骨肉都扔了,没想到只换来了这样一个结局。
  想到年轻时想要比顾蔓过的更好,想把她踩在脚底下的雄心壮志,现在想来就像一个笑话!
  顾茵不想就这样等死,所以她回来了。
  她不敢去见儿子,其实这样见他也没什么意义了,她只是想在临死前看看他,毕竟是自已留下的唯一血脉。
  直到那一天,这个孩子走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