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结果就在二月份,唐瑶那头出了意外。
  董举人在京里结识了一些学子,大多是挨两湖不远说话口音相近的,这里头就有从蓉城来的。虽说这群读书人活动时不会带着女眷,他们还是有不少机会见到唐瑶。
  蓉城那个书生本来不认识唐瑶,哪怕她名气不小,毕竟是内宅女人,大家伙儿都是只听说与她相关的事迹,不知道人具体长什么样子。
  可是别忘了,当初唐瑶是偷了她娘藏的钱从家里跑出去,她娘发现之后上衙门报了案,说女儿跟外孙子一起丢了,衙门找人来画了肖像四处贴着。
  这个书生是没见过唐瑶,却见过她的画像,担心仅凭画像认不出是她,告示上写了一些有助于辨别身份的特征。人多高,什么脸型,什么眉什么眼都写的清清楚楚,那上面连小痣都点了。书生当时仔细看过,他记性好,哪怕过去很长时间还记得好几点,比照下来发现跟董举人这位夫人都对得上。
  他装作好奇,问董举人怎么娶到这样漂亮的夫人?
  董举人老实,还说他俩是千里姻缘一线牵,雪茹是逃难到他老家那边,最落魄的时候得了他帮助,以身相许报答他来着。
  其他那些书生都在羡慕,蓉城出身的这个心里一咯噔,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董举人品出不对味了,正常来说,普通朋友不应该打听这么多,他问这人什么意思?这哥们也耿直,说他去年见过一张寻人的告示,上面的画像包括各种说明跟这位全都对的上。他甚至愿意赌咒发誓,还道随便找个蓉城本地的应该都有印象,这事当初闹得很大。
  当着董举人的面,他没把话说得太透,背过身他跟另外几个书生说,要那个真是衙门张榜寻的人,董兄可就倒大霉了。
  “你们不知道,那女人姓唐,单名一个瑶,在我们蓉城人尽皆知,是出了名的淫|娃|荡|妇外加瘟神。”
  众人:……
  “看着不像啊,你真没认错?”
  “要是普通长相的是可能认错,她这样的要撞脸哪有那么容易?再说,当初衙门张贴告示就怕大家伙看过画像认不出人,还写了许多备注,我记得一些,都能对上。你们还不相信有个证实的办法,那女人最早是给人做妾的,她不安分给家里老爷戴了绿帽子还生下野种来,才被退回娘家,她消失的时候带着儿子一起,要知道是不是她,只要问问董兄最初遇见的时候她是不是带着个小娃娃。”
  这些读书人一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半是不忍心看董举人被人诓骗,便去问了。
  董举人惊讶的表情足以说明问题。
  他道雪茹当时是带着个奶娃,那是她哥哥的儿子。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董兄你还不信,那孩子是她亲生的,她老家蓉城本来是大户人家,后来家道中落跟了个五六十岁的富商老爷,后来红杏出墙被赶出去,事情闹大了在本地待不了才跑出去的。她跟你哪是报恩?分明看你才学好,是安了心要跟你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
  “董兄我劝你好生想想,别捡个破鞋还当成宝,这女人是个祸害。”
  董举人本来安心准备会试,因为这事还没考人就傻了。
  他既想相信自己的女人,又觉得若不是真有情况别人应该不会编排这些,想到枕边人有可能骗了他,董举人就难受至极,他很想找唐瑶说个明白,话到嘴边总说不出。
  唐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揭了老底,还劝他好好读书,会试考个好名次出来。
  哪怕她天天劝,董举人还是看不进去,结果就是会试考完出来他自己都摇头,状态不好,发挥非常一般,大概没戏。
  第104章
  钱宗宝跟赵二表哥同样参加了这届会试, 三场考完赵二也说他机会渺茫, 因为一开始就没抱多少期望, 这个结果不至于让人难以接受。
  赵二想得很开, 他上京来一趟收获挺大, 见了大世面以后眼界随之拓宽,短短几个月不至于让他学问精进多少, 却能让人心境发生巨大变化,考完会试之后的他跟初初中举时比起来, 已经有很大不同。
  真要说有什么遗憾, 不是考得不好, 而是可惜大哥没来。
  本来就算他没中举,跟着北上来看看也有好处,赵二当时想到了, 没敢提,赵大那时候心结很深, 直到他们出发之前都没完全解开,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赵二没戏唱了,钱宗宝有啊。
  考完出来乔氏问他如何?他道还成。
  乔氏又问能取上吗?
  钱宗宝想了想, 道:“只要观点没跟主考大人相左, 问题不大。”
  他心里觉得基本没跑, 但读书人要脸, 哪怕十成十的事也得含蓄了说。乔氏起先没想明白,心还悬了两天,钱玉嫃看不下去了, 点穿这事:“主考大人的想法总不会同国子监教的那些全然相左,宗宝在国子监里表现那样出色,想也知道这么讲是谦虚来着,您怎么认真担心上了?”
  乔氏一恍惚:“是这样?”
  “要是真没把握他不该摇头讲吃不准吗?您想想他说的什么?他说只要观点不左,问题不大,意思不就是对自己陈述那些非常满意,但凡志同道合的都应该能够欣赏?”
  女儿这么分析之后,乔氏觉得有道理啊:“我来京城还不久,哪知道那些门道?再者要说人情世故为娘还懂一点,说到读书做学问我真头疼。宗宝也真是,那话他跟你说,跟你爹说,你们听得懂,到我这儿还打什么哑谜?他直接说能取上没问题,我听了还能出去宣扬不成?”
  “世事无绝对嘛,放榜前谁都不敢把话说死了,反正娘也别担心了,与其惦记会试放榜,不若多点精力用在新宅那边。”
  此番上京乔氏带了许多银票,年前她没什么动作,过完年就找了中间人让帮忙寻摸那种地势不错占地广阔的空宅,一番打听下来,好地段的宅子都有人住,空着的也没什么人愿意出手,又不是穷疯了。
  没办法,她只得退一步,哪怕位置不是那么好,地方宽阔也成。
  这也不容易。
  怎么说呢?
  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扎堆的地方大宅院才多。位置略差一点的,住的人身份自然也差一筹,哪有资本盖五进院?
  乔氏买不到现成的大宅,又打了个主意,买下相邻的几座院子,找人改建。
  其实真要说起来,钱炳坤这一支人丁比较凋零,女儿钱玉嫃嫁了人,他们膝下只得个儿子,除非钱宗宝成亲之后生许多儿女,要不也用不上太大的宅邸。要是以前的乔氏,估计给办个三进院住着得了,你说以后人多了住不下,也等人多起来再说,现在整那么大空空旷旷的也没意思。
  在京城待了几个月,她发现不行。
  至少三进院不行,哪怕眼下只有宗宝跟他未来媳妇儿住,至少也得有四进,最好一步到位整出个五进院来。有句话叫先敬罗衣后敬人,这话说来是讽刺人的,可各地都是这样,尤其自家跟王府沾亲,整得太寒酸扫的是嫃嫃的面子。
  满京城都知道燕王世子妃娘家是南边的商户,在大家伙儿看来,商户就应该有钱,置个宅院还抠抠搜搜的回头别给传成了不上台面的行脚商人。
  还不光是嫃嫃,宗宝媳妇儿已经定了是靖安伯府的小姐,伯府不要面子吗?他们能愿意把自家姑娘送进个三进小院里?真这么干了,满京城都要笑死过去。
  都说死要面子活受罪,混到这份上,不要面子也不成,该绷还得绷着。
  现在买别人的院子来推倒重建,时间上是会比较赶,但也还成,左右是先定亲。
  钱玉嫃都说弟弟肯定没问题,乔氏就把心稳稳揣回肚子里,继续操心建宅的事。京里兴着土木,她不忘记去信给老爷让那头把家具打上,包括杯盘碗盏都可以预定下,让人开窑烧上,各种器具都可以提前置办起来,回头打包装车送上京城就是。
  很多东西在京里也能弄,多花点钱少运一趟。
  乔氏没选这条路还是想着在这头人生地不熟的会很麻烦女儿,以嫃嫃的个性肯定不怕为亲兄弟操心,她如今有儿有女的,还有偌大个燕王府需要操心,乔氏不想给她找事。
  事实上,他们这些人在京里头,就已经让嫃嫃分心关照了。
  亲娘、弟弟、姑妈、表哥……几个月下来可不是不少事吗?
  乔氏把信送出去之后,才把她的打算告诉女儿。钱玉嫃素来通透,立刻明白娘亲缘何这样安排,她真是哭笑不得:“娘以前很会使唤女儿的,如今越发见外了!”
  “哪是这样?”
  “很多事交给我轻轻松松就能办妥,您非得亲力亲为。”
  “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你兄弟好。给你省事是一方面,也要让家里这些知道凡事还得自己去办,实在没办法再来找你商量,别以为家里出了个能耐人就能全家蜂拥而上巴着你享福,惯得他们!”
  这话听着受用!
  钱玉嫃挽着乔氏胳膊说:“我也不是谁来都会应,是您才想多帮忙,您跟三亲六戚能一样吗?”
  乔氏心里也美,美归美,她还是那话。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要是有点什么事就找来王府,时间长了哪怕女儿不烦女婿也烦,王爷也烦,外人还会说闲话。
  “嫃嫃你也是当娘的人了,本来我不该再说你什么,既然话都说到这儿,娘再多几句嘴。你甭管是处亲戚或者养儿子,都该放手才是,不是说全然不管,只要带个眼盯着他不犯大错就得了,平时多让他自己拿主意,出了岔子你再跟他说明白让他改正也好。凡事你都安排妥了,他自己不会想,等你觉得他长大了可以丢手,他恐怕长岁数不长本事,到头来立不住。
  这道理我也是最近几年才悟出来的,主要还是吃了唐家的教训,你记得唐旭小时候也不错,人聪明嘴也很甜当时挺讨喜的。他娘稀罕过了,总把人当个宝贝供着,磕不得,碰不得,后来人没了灵性,也没本事,脾气倒是不小,不识时务并且专会败家。”
  乔氏举了唐家的例,却让钱玉嫃想到京城秦家。
  可能很多家族的衰败都是相似的原因,秦家那些年也是背后有靠山,儿孙不努力,瞅着情况不妙也没回到正道上去,还以为靠嫁女儿跟当权派联姻就能解决问题,结果呢?
  王妃没了,王爷烦他们,秦家一夕衰败,如今在京中丁点声音都没有了。
  几年前还是京中名门,现在没个诱因都想不起这一家子。
  “娘说的我记下了,您放心吧,杰哥儿没机会懒惰,他在娘胎里就背负着太后娘娘的期待,等大一些有他忙的。”
  说真的,哪怕钱玉嫃想惯着他,谢士洲就不会给机会。
  他之前让亲爹折腾够了,早打定主意要效仿王爷,让杰哥儿尝尝沉重的父爱。
  乔氏只是说到这里顺便多句嘴,对于外孙子的未来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担心,胖团子他爹是王府世子,祖父是王爷,他要是不好,天底下还有几个能好的?
  乔氏将女儿摆平之后,接着忙她的去,直到四月中下旬,会试放榜。
  赵二表哥果然没戏唱。
  至于钱宗宝,他经过好多年的刻苦努力,终于在这届一飞冲天。
  不光本事到了,运势也站到他那一边,在拿到蜀地解元之后,他会试表现更好,再次拿下第一名,乃是本届会元。
  作为新晋会元的娘,乔氏太高兴了,可想到会试排名其实不那么重要,只要能顺利取上,在接下来的殿试上争个表现才是真的光宗耀祖。
  如此想来,她没敢得意忘形,只是意思意思放了两挂爆竹,打算等殿试结果出来假使儿子位列三鼎甲,再买一堆来炸个痛快。
  前面乡试跟会试之间隔了半年多,这回几乎没怎么等,会试结果出来跟着殿试开考了。
  钱宗宝早知道自己能进,从会试考完到放榜这段时间他都没耽误,一直在用心准备,到殿试这会儿他的状态非常之好。
  其他有些就比不得了。
  之前担心落榜,压根没法专心念书,天天忧着会试排名,想的都是应该能中吧,万一不中呢,中了如何不中又如何。
  会试结果出来之后,哪怕能静下心也没多少时间留给他们。当然到这阶段要清静读书也难,都在接受八方道贺来着。
  会担心或者得意忘形的大多还是排名中后段的,前面那些极具实力的很多都是钱宗宝那状态,考之前用心准备,中途冷静作答,考完就不想前一场,直接准备后一场去了。会试考完之后,他们一个个都在琢磨怎样才能获得皇上青睐,出身好一些的已经了解过皇上的偏好,哪怕没门路的也给自己凹了人设,琢磨了殿试可能出什么题,适当的做了些准备。
  人在燕王府的盛人杰小朋友听他娘为宗宝舅舅祈福,顿时想起娱乐圈的一个说法: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其实科举也差不多。
  如果说目标是进士出身,那你只要天分好足够努力,学到一定程度准备妥当了应该都能取得。
  上面的状元榜眼探花就不是看谁准备好,很多时候就是偶然撞上了。
  除了偶尔冒出个有惊世之才的,每届前几名程度都差不多,有些排名比预期低未必是发挥失手,可能只是皇上当时一个念头不对。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用得着为舅舅担心?
  你想想看!
  他虽然没有底蕴,却有个当女主的姐姐,能力大家都有,他比别人多了女主光环的庇佑,不说一定拿状元,最差探花总该有。
  嘿你别说!
  皇上真就给他点成了探花郎。
  一开始是想给状元,他实力就不说,前面已经拿了解元跟会元,再点个状元那就成了一段佳话!
  皇上能跟燕王那么合拍,他两兄弟身上都有些共同的特质,其中一点就是越看重你反而不会让你走得太顺,担心人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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