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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土墙房还是砖瓦房,在新建房子的整个过程中,上梁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而杨天河上梁的这一天,是他特意延缓了两天的进度而选择的黄道吉日,因为是家里的大事,杨天河提前就开始准备,也就跟王雪君说了,上梁那日杨兴宝请假。
  这天一大早,“今天不是好日子吗?你怎么还不换新衣服?”司月和小宝可都是特意地换了一身喜庆的新衣服,虽然这母子两平日里穿的衣服都很好,可为了显出今天的特别,杨兴宝浑身上下都红彤彤的,配上那白嫩嫩的脸,喜滋滋的笑容,司月想,就是年画中的娃娃也没有她家小宝好看,谁瞧着都会喜欢得紧。
  司月身上倒是没有那么夸张,淡粉色的裙子,加上淡紫色的袄子,袄子和裙摆都绣着几朵喜庆的牡丹,想着今日上梁灰多,就用一块红色的帕子将头包了起来,土是土了点,不过,看着铜镜中的人,未语先笑的模样,谁又能说她这样的媳妇长相不讨喜呢。
  司月说这话时,杨兴宝正看着自己身上和司月衣服上一样的花朵,笑得一双大眼睛都弯了起来,“对呀,爹,你怎么不穿?”而他爹,此时穿着灰扑扑的麻布衣服,虽然一张脸也笑得很是喜人,可他怎么都觉得这样的话,爹和他们就格格不入了,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那衣服,我想留着过年再穿。”杨天河笑呵呵地说完,却看见在他对面站在一起的母子恋笑嘻嘻的面容齐齐地收敛,慌忙解释道:“今天上梁,就算是村子里好些人都会来帮忙,我作为主人总不能闲着,磕磕碰碰的,到时候把衣服弄破了就不好了。”
  “杨天河,村子里谁不知道你现在还在喝药啊,你觉得他们会让你干很多活吗?”司月挑眉,“衣服破了补上就能穿,那衣服太薄,过年也穿不了的呀,还有废话那么多,快点去穿上,难不成你还想让村子里的人说我们母子两虐待你吗?”
  “就是,爹,快点去穿上吧,今天这么高兴,你就不要扫兴了啊,”杨兴宝仰着脖子笑着说道:“快点,不然娘亲该不高兴了。”
  这话一落,等到杨天河看过去的时候,司月配合着虎下脸来,这一下杨天河就不犹豫了,“我穿,你们稍等一下,我马上就穿,今天是好日子,千万别生气啊!”
  杨天河说完,从他的箱子里拿出新做的衣服,自然不是杨兴宝的大红色,而是透着淡淡的酒红,上面绣着的牡丹花也没有那么大,小小的几朵连成一串,在领口和袖口处显得格外别致。
  不一会,杨天河走了出来,为了让这两母子高兴,还将他上一次买的十分宝贝的蓝色布鞋也穿在脚上,在两人的目光下,有些不再在的问道:“怎么样?”
  “爹,很好看呢,很精神,跟城里的老爷差不多。”杨兴宝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就是头发要重新再梳理一下。”
  “嘿嘿,”杨天河一笑,露出一口的白牙,“我是老爷,你这小崽子可不就是少爷了吗?美得你啊。”
  司月听着这两父子的对话,笑着将同色的帕子递了过去,“杨老爷,把头发包上吧。”在心里嘀咕,老爷,不笑的时候挺像的,一笑就露馅了,还有,有住土墙房的老爷和少爷吗?
  一听司月这话,杨天河更不自在了,动作迅速地将头发包上,看着外面已经出太阳了,“我们赶紧吃饭,一会就要过去了,看看那边还有没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耽搁了商量吉日就不好了。”
  等到一家子三口出门的时候,杨家那边的人都已经收拾好了,女人们和杨双吉,杨天赐穿的都是好看的衣服,至于杨天山兄弟三个,则穿得随便些,即使是杨天河分了出去,他们也还是亲人,再加上杨天河的身子,没道理外人帮忙,他们在一边看着,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们可以肯定,第二天就会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你们准备的东西呢?”穿得倒是比谁都喜庆,可这空着手算怎么回事?杨双吉皱着眉头问道。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就搬过去一些,后来,有了天云和天雷大哥帮忙,所需要的东西我们一趟就搬了过去。”杨天河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今天的事情很重要,未免出错,他早就向杨大叔一一打听清楚了的。
  只是,他一大早送东西过去的时候,碰上正往他们家赶的杨天云两兄弟,说是杨大叔担心他忘了,让他们兄弟两人过来提醒他。杨天河是将感动压在心里,也没有拒绝两兄弟的帮忙,一是因为以后两家人就是邻居了,应该多多亲近的,二也是他看得出来,提醒是真的,要来帮忙也是真的,否则,提醒一声也用不着两个人的。
  一听这话,杨双吉微微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毕竟就算不算他在内,杨家可至少还有三个劳力,可仔细一想,他又有些怀疑,当初杨双林提出将老四分出去的建议是不是早就有什么目的。
  “走吧。”看着老四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心里不由得有些烦闷,不过,杨双吉到底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笑着说道。
  男人们走在前面,女人和孩子跟在后面,司月看着挎着篮子的几个妯娌,她跟她们还真的没什么话说,倒是周氏,时不时拿阴沉沉地目光瞪她,估计是得了杨双吉的警告,即使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却没像之前那样口不择言。
  明明最亲的人,但走在一起却好似隔了一堵墙,已经找不到话题了,杨双吉最初的时候倒是有问那些准备的东西是否齐全,可杨天河每隔几句话都要提到杨双林一家人,实在是让他郁闷不已。
  他知道,在杨天河建房子的时候,杨双林一家人帮了不少忙,可也用不着时刻都挂在嘴上吧,如果不是他了解老四,甚至会觉得老四是故意来气他的。
  好在路并不远,沉闷的气氛在到达新房的时候结束,看着院子左边的簸箕上摆放着的供品,那一个个精致的面塑摆放得整整齐齐,各种吉祥的动物是栩栩如生,神态透露着喜庆,就是在在酒楼当厨子的杨天海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这手艺,跟街上捏面人的摊贩都有得一拼了。
  原本昨日杨天河也是兴致勃勃地跟司月一起捏供品的,可当看见在司月手中快速成形的威风凛凛的老虎,再看着自己手中的像病猫一般的老虎,两手一用力,将病猫捏成面团,笑呵呵地说:“司月,你负责捏,我负责蒸。”
  看着这些供品,杨天河的背脊都不由得直了好些,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得瑟的表情很是明显地写着,他媳妇厉害吧。
  这样好的供品,让杨家的几个儿媳妇准备的东西都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了,不过,好在很快,隔壁的杨双林一家也走了过来,他们家女人手里的东西都差不多。
  “弟妹啊,你这手艺怎么是怎么练成的啊?”田氏两眼放光地看着簸箕里的贡品,笑着问道。
  “嫂子过奖了,熟能生巧而已,”司月谦虚地说道。
  “婶子,好。”跟在司月身边的杨兴宝笑眯眯地叫道。
  “哎呀,”田氏很是夸张地一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是小宝啊,这孩子,咋长得这么乖巧,这么讨喜啊。”村子里养得好的孩子不少,身子壮实的就更多,可像小宝这般白嫩嫩,又唇红齿白的,处处透着喜意的,还真没有。
  被这么夸奖,小宝眼里闪着欣喜,也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害羞的,脸蛋更添上了红色,像是抹了胭脂一般,更引得那些妇人一个个眼睛放光,特别是每次被夸的时候,这小孩还喜滋滋地回话,可爱得紧。
  结果就是小脸蛋不知道被捏了多少次,最后还是司月看不过去了,她是绝对不想将小宝养成贾宝玉那样子的,上前说道,“小宝,去跟着你爹,见到客人要懂礼知道吗?”
  “是,娘亲,”杨兴宝说完这话,还跟围着他的长辈们打过招呼后,才脚步沉稳的离开。
  “怎么过来了?”杨天河看着儿子走过来,笑着问道。
  “娘亲让我过来的。”杨兴宝说完,侧头对着杨双林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杨爷爷好。”
  “小宝也好,”杨双林摸着杨兴宝的脑袋也笑着回话,随后看着杨天河,“老四,小宝是你的长子,虽然还小,以后像今天这样重要的事情,都应该将他待在身边,多见世面对孩子总是好的,可不能再粗心大意地将他丢在女人堆里。
  杨天河之所以没有想到,是因为在家里,小宝跟司月一向亲近得很,如今一听杨双林的话,一想到他曾经有一次在县城看到的一个举着兰花指的男人,若小宝变成那样,杨天河浑身一抖,严肃地说道:“杨大叔,我知道的。”
  农闲时,村子里总是图热闹的,杨天河上梁,除了少数几户不怎么跟村子里来往的人家,基本能来的都来了人,热热闹闹的挤在院子里,送的东西也是什么样子的都有,并不贵重,凑热闹而已。
  当村长扶着杨家村五位太爷出现时,杨天河先是一愣,在杨双林的提醒下,才带着小宝上前,笑着一一叫人。
  之后,小宝上前,一口一个老祖宗将五位都叫遍了,那甜甜的声音含糖量绝对不是杨天河所能比的,大老太爷看着面前这个红彤彤的娃娃,好一会才笑眯眯地说道:“不错,是个有福气的娃娃。”
  虽然只是一句话,可也让杨天河喜得合不拢嘴,旁边的人听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要知道,在他们眼中,像大老太爷这般年纪又福寿双全之人,所说的话都是很灵验的。
  “多谢老祖宗。”完全不需要杨天河的提醒,杨兴宝笑眯眯地说道。
  “哼,”不和谐的冷哼声响起,虽然掩盖在吵杂的环境中,但距离着周氏很近的几个女人却听得清清楚楚,诧异地看着周氏,看来真的是跟传言一样,周氏极不喜欢老四一家,否则,这大老太爷在夸她孙子,这脸上怎么都不见一丝笑容。
  “娘,”杨天丽今天就一个任务,看紧她娘,别在让她闯祸,小声地说道:“你可千万别忘了爹的话。”若是周氏在儿子这样的大喜日子犯浑,估计就是他们再怎么求情也没有用的。
  这话对周氏果然有用,原本出口就想说一个跟野男人跑了的贱女人生下的孩子,能有什么福气,被杨天丽这么以阻止,庆幸的同时又一身冷汗,幸好没说出来,否则,老头子不把她打死,也会将她休了的。
  吉时快到的时候,男人们大多按辈分走进堂屋,女人和孩子都留在院子里,桌案上的供品早已经摆放好,点好蜡烛,在村长杨双盛的带领下,敬天地众神,保佑杨天河家上梁大吉,子孙满堂,诸事平安。
  之后,上梁正是开始,看着那又粗又直的脊檩上“上梁大吉”四个字,有些眼界的人赞叹,这四个字好啊,“是请小宝的师傅写的。”杨天河笑呵呵地说道。
  杨双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满脸通红的忍着,眼睛放光地看着那四个字,更觉得是龙飞凤舞,气势惊人,心中感叹,就这四个字,若是拿去卖钱的话,不知道能建多少这样的房子,呸,想到这里,杨双盛又在心里鄙视唾弃自己,怎么能有如此俗气的想法,简直就是玷污这四个字。
  可看着就连几位老太爷,族叔都一个劲地点头说好看,他又觉得郁闷得不行,感情被杨天河那句话吓到的只有他一个人,哎,他真想一口气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估计这些人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当然,这个想法,杨双盛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杨天河他们没有透露出来,估计就是大儒的意思,那样的人物,他如何敢得罪,还是继续郁闷着吧。
  檩的一侧,用红布绑上一副红筷子,钉上两铜钱,两头分别挂着一串炮仗,在吉时到的时候,堂屋内外都一片安静,负责点炮仗的人拿起香,正准备点燃,屋顶的瓦匠已经准备好在鞭炮响起的同时将脊檩缓缓拉起。
  然而,就在这时,“啊!”陌生女人的尖叫声,还有“五弟妹!”小周氏的尖叫声让堂屋内的男人们皱眉。
  周氏等女人因为是近亲,所以站得地方离着堂屋并不远,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脊檩上时,王语嫣惨白着脸,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倒在后面的女人身上,吓了她一跳。
  ^“老五,你快来看看你媳妇,”周氏反应过来,直接就去掐王语嫣的仁中,结果什么反应都没有,吓坏了,高声叫道。
  “娘,大嫂,你们扶着五弟妹去隔壁杨大叔家歇着吧,一会上梁结束后再请杨大叔过去给五弟妹好好看看。”司月说完这话,笑着对田氏说道:“杨大嫂,麻烦你了。”
  “没事,二婶,跟我走吧,”田氏笑着说道,“大家都让让,可别耽搁了吉时。”
  这话一落,本来挤着看上梁的众人都快速地让开,甚至有人不耐烦地说道:“这老五媳妇身子可真弱,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应该在家里待着,凑什么热闹,这不是触霉头吗?呸,瞧我说什么话呢。”
  不怪有人会这么想,谁让王语嫣什么时候不晕,偏偏在上梁这个紧要的时候晕倒。
  “四弟妹,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没看见五弟妹都晕倒了吗?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能担待得起吗?”小周氏尖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刚刚大老太爷夸奖杨兴宝的话让她的心里实在是酸得不行,如今能找事,她自然不愿意错过的。
  “大嫂,”李氏拦着小周氏的袖子,难堪得很,没看见一个个指责的目光,难不成她还真想搅和了老四上梁的事情,这可是会影响人家一家子气云的,若真是如此,那五弟妹是真晕还是假晕就更值得推敲了,不过,这样也太阴损了吧,李氏在心不由得对王语嫣的防备更深了起来。
  “你拦着你大嫂做什么,她又没说错。”周氏狠狠地等着李氏,如若不是她撺掇着老二,她就不信老二会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而已经进入状态的周氏,完全不是杨天丽这个小姑娘能够劝得住的。
  “你们,”田氏看着这一搭一唱的婆媳两,眉头皱得死紧,刚想开口说话,被司月拉住,“不跟她们吵。”这王语嫣晕得太巧合了,让她都不由得怀疑,这人是真晕还是故意的,若是真吵起来,反而不好。
  只是,没有其他人的答话,周氏和小周氏两人还是很能折腾,特别是周氏,那一声声对杨天赐的呼唤,让里面的人一个个脸都黑了下来,“老二,还有秀才郎,你们出去看看吧,最好是去县城,请个大夫仔细地看看。”
  杨双吉和杨天赐两人脸色都说不上好,“大爷爷,”今天可是他亲儿子上梁的时候,他怎么能够离开。
  “出去,以后杨家村重要的场合,不要把你那婆娘带出来,丢人现眼的玩意。”三老太爷说话依旧不客气,“快点。”
  外面的声声呼唤依旧欢快,更有一声盖过一声的架势,“爹,我们先走吧,”杨天赐拉了一下杨双吉的袖子,随后一脸歉意地对着杨天河说道:“四哥,我。”
  “老五,你快去看看你媳妇吧,她可是秀才的女儿,精贵得很。”若是说杨天河的心里一点也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可此时,上梁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见杨双吉还在犹豫,“爹,算我求你了,成吗?”
  杨双吉看着杨天河这个样子,儿子上梁,求着老子离开这样的事情恐怕在整个大齐都很少见,但如今就发生在他身上,终究什么也没说,跟着杨天赐默默地离开。
  奇异的是,刚刚站得密密麻麻的众人,瞬间就给两人开出一个道来,屋外的周氏看见,刚想往里冲,被司月拦住,“娘,爹和五弟已经出来了,你就不用出去了,”说到这里,靠近周氏的耳朵,“您说这一次爹会不会再动家法?”
  “你,”话还没说出口,杨双吉和杨天赐在众人绝对称不上是善意的目光下走到周氏面前,“闹什么闹,不知道现在是吉时啊,老五,带着你媳妇去看大夫吧。”杨双吉压低声音不悦地说道。
  周氏正想说,上梁哪里比得上小二媳妇重要,可看着杨双吉吃人的眼神,屁股好似一阵疼痛,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恩,”杨天赐点头,背上王语嫣就离开,杨双吉想要再进去的时候,刚刚的那一条通道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上梁!”屋内,杨双盛高声说道,声音雄浑而响亮。
  随后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冲淡了刚刚那一闹众人心里的别扭,接下来便是洒饽饽,木匠一边洒一边说唱着吉祥的话语,外面小孩子的哄抢让气氛再次人闹起来。
  “娘,有铜钱呢。”一个小子高兴地说道。
  接着,女人们开始两眼放光,很快她们就发现,每洒出一把饽饽中都至少有一个红包,虽然里面只有一个铜板,可那也是钱不是,一群人跟着那说吉祥话手里拎着个很大篮子的木匠走。
  看着木匠上了屋顶,饽饽中混着红包从天而降,眼尖的女人抢红包,那劲头别说把消失都挤到后面去了,就是男人去了也未必是她们的对手。
  当然,这样的事情,男人们是不会插手的,只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着,好日子,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等到四面八方都撒过之后,篮子空了,上梁仪式也算是结束了,接下来便是上梁酒席,是摆在隔壁杨双林家里的,昨日杨天河就已经买好了食材,田氏和她弟妹张氏也是勤快的,帮着司月早早地就收拾好,这仪式结束之后,村子里的人就往相隔不远的杨双林家走去。
  女人们进入厨房,火燎火烧地准备酒席,不一会,肉香味就传了出来,让外面摆桌子板凳的男人都深吸一口气,司月负责几个主菜,无论是刀工,还是炒菜的动作,看得厨房里一众女人都傻眼了,这哪里是炒菜,动作要不要这么好看呐。
  “虽然早就听说老四媳妇厨艺了得,如今算是大开眼界了,”田氏笑呵呵地说道:“今天咱们村里的人算是有口福了。”
  “就是,”这话一落,就有女人点头,当然,她虽然在说话,却完全不影响她手里的活计,“天河媳妇,你把菜摆得这么好看,谁舍得下筷子吃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说啊,那大酒楼里的饭菜都是这样的,讲究个,”说到一般,女人被卡住了,仔细地想了一下,才大声地说道:“色香味俱全,这可不就是吗?”
  “哪有几位嫂子说得那么好,只是熟能生巧而已。”司月再一次谦虚地说道,看着这些女人熟练的动作,都是勤劳的人啊。
  等到真正开席的时候,众人看着摆在中间的几道菜,那是眼睛一亮,折腾了这么一大上午,无论是有没有劳动的,都饿了,农村里风俗有许多,但在饭桌上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更不会说看到大肥肉片就没有胃口的话,当几道菜被吃光之后,那些肥头片就是他们最喜欢的了。
  厨房里,等菜上齐了之后,帮忙做菜的女人就在里面摆了一桌,田氏看着司月将她自己炒的那几个菜单独留了一份温在锅里,好奇地问道:“你这留着是要送人吗?”
  “恩,”司月点头,“小宝的师傅也是送了贺礼的,”虽然只有四个字,可以他大儒的身份,那已经算是大大的重礼了,“他不方面来,到酒席散了之后,让当家的和小宝送过去。”
  “这是应该的。”田氏点头。
  外面的男人一个个吃得油光满面,等再也吃不下去时,看着桌上还剩下的菜,那是恨不得能再生一个肚子。
  等到酒席结束后,杨天河和小宝在外面送客人,司月在里面清理剩菜,让离开的妇人都端走一份,之后将碗送过来就行。
  这边,杨天赐背着王语嫣回家,他虽然体格不错,可要背着去县城,他不觉得他有那体力,所以他选择回家,“公子,夫人这事?”
  主人家的大事,中乡一个奴才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一看见杨天赐背着王语嫣,连忙上前,只是,等杨天赐刚将王语嫣放到床上时,还没吩咐中乡去找大夫,人就已经醒了过来。
  “天赐。”王语嫣皱眉,虚弱地叫道。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杨天赐坐在床边,关心地问道:“我让中乡去请大夫。”
  王语嫣摇头,“并没有大碍,只是身子有些酸软而已,对了,我没误什么事情吧?四哥他们上梁还顺利吗?”
  原本杨天赐心里也在怀疑,自家媳妇是不是故意的,可一听她这么说,倒是去了几分怀疑,毕竟他清楚,语嫣跟大嫂和三嫂都不一样,再说,她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没事,你别担心,不过,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让中乡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杨天赐拍着王语嫣的手,感觉到那上面的冰凉,忙扯了一边叠得整齐的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恩,”看着这样的杨天赐,王语嫣眼里闪着笑意。
  虽然有人帮忙,可一家三口回到杨家时,还是有些累的,看着拿着药罐热药的司月,“我来吧,你去休息。”
  “滚,”司月没好气地说道:“热药又用不了多久,你先休息一下,等喝了药,还要带着小宝给王大人送菜,我之后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哦,”杨天河只得点头,坐在一边,看着司月忙碌。
  县衙,王雪君和蔡博文都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父子两人,恩,小宝穿得很喜庆,看着也很好看,很可爱,可杨天河这身打扮,在两人眼里就怪异得多了,最主要的是,杨天河忘记将头上的手帕取下来。
  “今天不是你们家上梁吗?怎么有空过来的?”王雪君笑着问道,实际上像王雪君和蔡博文这样的出身,他们即使知道上梁是怎么一回事情,却远远感受不到杨天河的那份重视之心,在他们出生的人家,重要的日子都是很严肃的,即使是在热闹,也不会出现很多人抢东西的场景,更加不会有大吃大喝,吃完还兜着走的举动。
  “师傅,师兄,”杨兴宝看着他爹有些拘束,笑着说道:“我娘亲做了几道菜,很好吃的,所以我们送过来,想让师傅和师兄尝尝。”
  “恩,你有心了。”王雪君点头,这孩子真是贴心得想让人不疼都不行,自从收了小宝为徒,中午的时候小宝也在他们家里吃饭,可这小孩总说她娘亲做得更好吃,现在好了,送上门了。
  杨天河将食盒递上,便有下人接过,“放好了,等到晚上我要见到这几个菜,”当着杨天河的面,王雪君如此说道,果然,一听这话,父子两人都笑了。
  他们倒不像其他给王雪君送礼的人那样,总想着多待会,熟络一下,以后也好办事,杨天河一见事情办完,就认真地告辞,迅速地离开,一点多待的意思都没有。
  “你说是皇上赐的御膳好吃,还是他们送来的菜好吃?”王雪君问着蔡博文。
  “意义不一样,”蔡博文开口说道,“除了皇家之人,我就从未听过有哪一个人给你送菜的,翡翠白菜不算。”
  直到晚上用饭的时候,师徒两个抱着试试的心态尝了一口,便再也停不下筷子,“难怪那丫头能这么快就将小宝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倒是没有吹牛!”
  “恩,”蔡博文面无表情地点头,“可惜,以后都吃不到了。”
  王雪君灿烂一笑,“谁说的,博文啊,你要想吃,求我啊。”
  蔡博文看了一眼王雪君,勾起一个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这边,杨家小院,“恭喜,这位夫人是有喜了,”大夫把脉的时候皱了一会眉,心想都快三个月了,这一家人怎么都像是不知道一样,不过,还是笑着说道:“已经快三个月了,她的身子很好,没什么大碍,放松心情,补补身子就行。”
  杨天赐听了这话,是真的很高兴,毕竟他初为人父。
  而原本心情有些不好的杨双吉等人一听这个消息,也跟着高兴起来,想想这些日子,诸事不顺,如今总算有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了,而且有喜的还是他最看重的儿子。
  “快三个月了吗?”吃晚饭的时候,杨天赐喜滋滋地跑来告诉杨天河和司月这个消息,看着司月轻声地反问,笑得十分开心,“四哥和四嫂也要多多努力,早日给小宝生个弟弟。”
  杨天河恭喜的话到嘴里都没说出来,眼里的黯然一闪而过。
  司月笑着说道:“多谢五弟提醒,不过,想必五弟是已经忘记了,可我却记得我爹去世还没有一年,我娘还不到半年,嫁人虽是父命难为,可我依然在孝期也是事实。”
  守孝三年,这也是习俗,杨天赐一听这话笑容更温和了,杨天河的眼里闪过一丝内疚。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快三个月的话,也就是说,是在五弟乡试之前就有的,收稻子那么重的活五弟妹都傻事没有,可见身子是很好的,怎么今天偏偏就晕倒了呢?”司月笑着问道:“再有,月事两个月没来,你们成亲也有好几个月了,五弟妹就没有想过是可能怀孕了,请大夫瞧瞧?”
  杨天河皱眉。
  “四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天赐笑着问道。
  “五叔,我娘亲的意思是今天五婶是故意晕倒的。”杨兴宝稚嫩地声音肯定地说道。
  “别胡说,”司月揉了揉杨兴宝的脑袋,“就算你心里是这么想的,记住了,以后没有证据的事情都不要说出口。”
  杨天赐因为太高兴要当父亲才会忘了这一茬,如今司月一提醒,回想起来,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吗?可是为什么呢?
  送走杨天赐,杨天河也有着同样的疑惑,“五弟妹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别忘了,你和你五弟是同一天成亲的,再说,上梁是真的很重要的哦。”司月笑着说道,这么一提醒,杨天河很快就想到了,“家具也打的差不多了,等到房子建好,我们就搬出去吧。”
  “好,”对于这里,司月和杨兴宝是完全没有不舍。
  小周氏下午的时候就被杨天山狠狠地揍了一顿,倒是周氏,因为王语嫣的肚子而免去了一顿打,不过,被杨双吉教训一顿不说,还冷落了好一段日子。
  第二天上午,杨天河拎着两条大鲤鱼,一只乌鸡,还有好些看起来价格不算便宜的菜,“你怎么买这么多的菜。”司月倒不生气,只是奇怪,一向节约的杨天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今天去接小宝的时候,王大人扔给了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他说你做的菜好吃,让你做饭的时候顺便也给他和蔡大人做些,我本来是不接银票的,可王大人说不接就当他们没说。”杨天河开口说道:“我想着他们是贵人,又给了银子,所以,我就买了些看起来不错的食材。”
  司月一一接过,点头,“既然是王大人的要求,他收小宝为徒,也不要我们的束脩,用这种方法虽然不能完全报答他的恩情,但总算是尽我们心意的一个法子。”
  “恩,你只用做菜,杀鸡,杀鱼洗菜这些活交给我就可以了。”杨天河心里也是那么想的。
  “不过,你得把账记好,就像你今天买这些食材所化的银两,分成五分,我们家的这三分我们自己出,你明白吗?”司月想了想接着说道,虽然那王大人和蔡博文一看就是不缺银子的,可他们也不能因为别人有钱不在乎银子就占人家便宜。
  “你放心,我会的。”果然还是司月了解自己的心思,一路上杨天河都在想,怎么将这一百两的银子全部用在给两位大人买食材上,司月这么一说,虽然加重了家里的负担,可自从有了采药这一个赚钱的法子之后,他觉得妻儿吃好一些也没什么的。
  于是,之后每天下午杨天河去接杨兴宝的时候,都会提着一个食盒进县城,一听是小宝师傅要吃的,村子里尝过司月手艺的人倒是很能理解,唯有杨双盛一颗心怦怦直跳,好些时候远远地看着杨天河,心想,他这侄子是不是被一团紫气给包裹住了。
  房子建好,能住人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下旬,天气越发的冷了,杨天河每日去县城又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收集一些不那么贵的皮毛,带回来最多的就是兔毛。
  搬家的那一天,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三人除了床上用品和各自的三个木箱子,就是司月的绣架,两个炉子和锅碗瓢盆,借王猛的牛车拉了两个来回,就算完事。
  杨天河看着新建院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是司月嫁进来添置的,就他那个破木箱子都换成了新的,旧的留在了杨家,更别说杨天河以前的衣服,在司月一句,“你若喜欢穿麻布的,那玩意又不贵,去县城里买几匹,我给你做几身,现在的新家,一切都是新的,我们也要重新开始,你明白吗?”
  之后,很是果断地抛弃了那些衣服,他喜欢穿司月跟他做的衣服,当然,最后那一句话才是最打动他的。
  只是,欢欢喜喜的搬家,随让将一个房间的东西归置到新家看起来十分空旷,可他们都挺高兴的,以后慢慢在添置就行。
  然而到了晚上,杨天河傻眼了,司月抱着小宝去了里面的房间,而他则被留在了外面,“司月,”
  “做什么?”司月看着杨天河可怜兮兮的模样,“什么事情都要等到我的孝期之后再说,你明白吗?也别乱想,我和小宝不就在里面房间吗?”
  “是啊,爹,你说话我都能听见。”躺在新床上的杨兴宝兴奋地滚了两圈,虽然他不明白娘亲为何不让爹跟他们睡一个大床,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问题要他长大了才能明白,不过,无所谓啦,反正都离得这么近,娘说了,他晚上想爹的时候也可以去爹的被窝。
  好吧,对上司月笑眯眯的眼睛,杨天河只得开口说道:“晚上凉,你和小宝要记得盖好被子。”
  “恩,”司月点头,回到里面的房间,将房门关上,笑话,杨天河可是正常的男人,她这身子可才十五岁,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有了条件,自然还是分床得好,至于跟杨天河同房的问题,至少也得等到身体成熟以后,她心里接受了杨天河再说。
  当然只要杨天河继续保持下去,或许以后生一个跟小宝一样贴心可爱的孩子也不错,不过,那都不是现在,如今杨天河已经分了出来,她也会慢慢地试着接受杨天河这个丈夫。
  不过,不知道为何,看着刚刚被他们母子两抱起的杨天河,司月心里总有一种用完了就扔的内疚感,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