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好久。”
  有一支细细尖尖的箭,biu~地一下射中唐施,心一下子变得好软好软。这样的祁白严,犹豫、磨蹭、可爱,陌生而令人欲罢不能。
  您不要再撩我啦,再撩我就要自焚啦。唐施心想。
  时间该是很晚很晚了,小姑娘回去后还要擦药,明天一大早又要起来,祁白严道:“晚安。”
  “晚安。”
  一句“晚安”说了百八十遍,终于安了。唐施揣着噗通乱跳的小心脏上了楼。原来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是这样的感觉。这样轻,轻得风一吹就要飘走;这样甜,甜得吃糖都没味道。
  洗了澡,擦了药,被子一盖,满脑子都是祁白严。
  梦里也是祁白严,睡着了都在笑。
  许是心里有了惦记,尽管睡得沉,到了时候,唐施一下子就醒了。看见窗外天光微明,心里雀跃得很,迫不及待想去见祁白严。
  杨老师被闹钟闹醒的时候,唐施已经洗漱完毕,正对着小镜子画眉毛。
  一个蹙着眉头不甘不愿,一个神采奕奕两颊飞红,对比太过鲜明,杨老师懒懒坐起来,日常一叹:“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唐施日常脸红,知道她是惯爱开玩笑的,阻也无用,便红着脸弄自己的,不搭话。
  “腮红倒是省了。后天的总比不上天生的。”杨老师瞅着她,笑眯眯。
  唐施飞快地画完眉,道:“杨老师快些洗漱吧,我在下面等你。”说着飞快的出门了。
  杨老师“啧”一声,“下去了还有心思等我?怕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唐施啪嗒啪嗒下楼,楼下只有祁白严一人。
  时间尚早,洗漱完毕的,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祁白严坐在桌边,什么也没干,就坐着,好像就是在等她下来。
  唐施一出现,温和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早上好。”
  “早上好。”唐施在他旁边坐下来。
  两个人目光相对,唐施红着脸撇开。
  “昨晚睡得好吗?”
  “嗯。”
  祁白严递了一杯羊奶给她,“要什么?”
  唐施接过轻轻抿一口,“我自己来。”
  祁白严便不再帮她,给自己拿了一杯羊奶,两片吐司。
  两个人默默吃饭。
  潘主任站在二楼走廊上,挠挠头,小声嘀咕道:“……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下去了。”
  孙老师正好出来,见潘主任站着不动,打招呼道:“潘主任,下去吃饭啊!”
  胖胖的潘主任瞅他一眼:“下面。”
  孙老师侧头一看,“下面怎么啦?哟,祁主任今天早啊!”
  祁白严闻声往上看,打招呼道:“孙老师好,潘主任好。”
  “好好好。”孙老师率先走在前头,“唐老师早啊。”
  唐施放下杯子,起身道:“潘主任早,孙老师早。”
  “坐坐坐。”
  三个人坐下,四个人一起吃早餐。唐施吃了两个小笼包,原本还想吃一个,但看孙老师狼吞虎咽爱惨了小笼包的样子,也就停手,道:“我吃完了,潘主任、孙老师慢吃。”目光移到祁白严这边,祁白严道:“吃得太少,再吃一点。”顺手给她夹了一个小笼包。
  唐施只好吃了。
  在唐施吃小笼包的时间里,祁白严用完早饭,用手帕擦了嘴,在一边等她。
  看到唐施一切妥当,道:“走罢。”
  二人一同出了门。
  孙老师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村公所院子,疑惑道:“他们去哪儿?杨老师还没下来。”远远地又看见二人并未走多远,模模糊糊两个影子,在远处似在说话。
  潘主任叹了一口气,道:“孙老师,您该多吃吃核桃。”
  “干嘛?”
  “补脑。”
  ☆、第十七章 葵花向日倾,一点丹心在
  不曾想孙老师认真想了半晌,道:“我倒是觉得脑子还够用,想来不用补。潘主任是不是最近力不从心?人老了嘛,大事小事总归会有的,放宽心。”
  潘主任:“……”
  一行人吃完饭往阿嘎寨走,经过之前留吃饭的李叔家,发现一个小伙子正坐在门前坝上烤鱼包,李叔正好抱了柴出来,看见这一行人,热情打招呼,忙道:“走累了吧?快过来歇歇,喝碗茶!”对小伙子道,“李坤鹏,去倒茶!”
  一行人在门前大树下坐下来,潘主任道:“大兄弟,别忙啦,我们以后可有的烦呢!”
  李叔笑呵呵,“嘿,哪里话!您愿意来,我可高兴!”
  李坤鹏手脚麻利的泡了茶,端出来,李叔指着他道:“我大儿子,李坤鹏,刚毕业,在外面当导游。”
  “导游不错,趁年轻好好干!”
  李坤鹏笑笑。
  今天唐施依旧跟着潘主任呆在李叔家,祁白严则要去另一户人家,姓诗。当地白彝有两大姓,一为李,二为诗;李姓人家占六成,诗姓人家占三成,其他则占一成。
  祁白严去的那家,当家的叫诗家明,家里老母亲健在;有一个哥哥,老实本分,种了半辈子庄稼,叫诗家亮;有一个姐姐,招了入门女婿,叫诗家月;还有一个妹妹,待字闺中,叫诗家玉。四家人住在一起,左右前后有三幢房子,是大户人家。
  祁白严到的时候,有个眼生的姑娘正在屋旁边的果林里摘李子,看见来人,也不怕生,刺溜下了树,瞅着他好奇道:“祁先生?”
  祁白严笑笑,“你爸爸在家吗?”
  “在的。”小姑娘将还带着白霜的李子塞给祁白严,祁白严接过握在手中,小姑娘好奇道,“您知道我是谁?”
  “你爸爸经常讲你。”
  “哦。”小姑娘胡乱点点头,又问道,“你们来,是不是保护我们的文化?”
  祁白严之前来过一次,听诗家明讲了一些这个女儿的一些事,闻言只是道:“我们尊重一切文化。”
  “也尊重我们?”
  “嗯。”
  两个人说着往里走,小姑娘问道:“我叫诗雪莹,我爸爸说过我的名字吗?”
  “嗯,说过。”
  “但我只知道您姓祁。”诗雪莹看着他,“您叫什么名字?”
  “祁白严。”
  “您是c大的教授?”
  “嗯。”
  “我还想读书的时候,很想去c大,没考上,就没读了。”
  “现在不想读书了?”
  “不想!”诗雪莹摇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祁白严大致能猜到她想做的事是什么,所以没问。诗雪莹等了等,发现他没问,皱着眉道:“您不问我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诗家明已经看到他们。祁白严道:“你觉得重要便是重要,不用我问。”
  诗雪莹却抿唇道:“但我想知道这件事在旁人眼里是不是重要,是不是有意义。”
  诗家明走过来和祁白严握手,对他道:“这孩子是不是缠着您问东问西?您别理她!”
  祁白严笑笑,“年轻人,愿意好奇是好事情,有什么事情愿意一直做,也是值得鼓励。”对着诗雪莹道,“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知道的,都回答你。”
  诗家明在旁边挠挠头,“祁先生,您可别对她太温和,她惯爱顺杆爬,什么分寸都没有!”
  “不碍事。”祁白严教了这么多年书,耐心是最多的。
  今日祁白严主要是搜集诗家的族谱,原本是诗家明陪着讲解的,但诗雪莹坐在旁边,总能讲些诗家明都不知道的事,后来便由诗雪莹讲了。
  诗雪莹讲起这些东西,侃侃而谈,高兴又自信。
  这个季节正是农家收获的时候,忙得很。祁白严听了一阵子诗雪莹的讲解,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对诗家明道:“地里该是很忙,这里有诗小姐就可以。”
  诗家明洗了一盆李子放边上,拿上镰刀,戴上草帽,下地去了。
  祁白严写一个名字,诗雪莹就讲一个人,讲了大概一个小时,祁白严停笔道:“先休息一会儿。”诗雪莹倒了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
  诗雪莹虽然没读大学,但看的书却不少,又因为喜欢本民族的一切文化,了解甚多,所以在村子里常常被人问许多问题。她被人问惯了,遇着一个不爱问的祁白严,相处总有些不着力。比如,他既不问她去哪儿知道这么多关于族谱的事情,也不问她了解这么多做什么。她以前也接触过一些学者,总爱在她说一些族源、民俗的时候告诉她有些地方是错误的,是后人谬传的,常常会争论,气氛激烈得很。
  那才是诗雪莹印象中的调研,而不是像祁白严,什么也不问,只管写。
  诗雪莹期间故意在某个人身上安了一个假行为,是不属于他们这里的某个民俗,祁白严一声不吭写上了,却在这个地方打了一个记号。
  诗雪莹看他这样做,故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不正确吗?”
  “没有不正确的民俗行为。”祁白严道,“只是潘主任给的相关资料上没有这个,这个要再注意。”
  “潘主任说没有,你为什么不说我是错的?”
  “民俗行为的整合随时间的流逝,会削减,会新增,只要合乎发展,就是此民族的一部分。这个是不是新增的,还要看很多东西,现在并不能确定是不是。”
  诗雪莹默了半晌,说:“如果最后调查下来,发现这个不是呢?”
  祁白严看了她一眼,“口授本就带有主观性,出错常有。”
  诗雪莹便不再说话。
  此刻休息,诗雪莹问道:“您怎么看我们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