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妃得已:美人谋
  似料到慕紫翎没入睡,花雨并不回答侍卫,而是直接在外边喊道。
  “是皇上让你来的吗?”茵儿不待慕紫翎开口,先问道。
  “不是,是奴婢有话要跟皇后娘娘说。”花雨清淡的声音中含着几分着急。
  慕紫翎对花雨的印象素来是清淡从容的,而且还有着冷冷的清高,几次见面中,她从未自称过“奴婢”,连跟轩辕骁说话都是一口一个“我”。出了一个假的阮轻尘,不会又来一个假的花雨吧。
  “娘娘,请让我进来,奴婢确有要事告知您。”
  “茵儿,你去引花雨姑娘进来。”慕紫翎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相见。她秉性温婉娴柔,对后宫嫔妃宫娥皆温和相待,但真正合她心意,让她喜欢的却寥寥无几,初见花雨时,看她宛若一株清丽的百合花般凛凛立在那里,散发着幽幽冷香,顷刻间便博得了她的好奇与好感。
  花雨方才虽改变自称,但清冷的语气依旧,慕紫翎虽和她相识尚浅,倒是能听出来。因此即便茵儿有些犯难,她还是点头示意她出去相迎。
  “娘娘,您还好吧?”花雨进了内殿,不及行礼,先探看慕紫翎的神色,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眼中还有神采,知道没有遭受“噩运”,方略微松了口气。
  “茵儿姑娘,劳烦让我和娘娘单独谈一会儿。”花雨征求地看向慕紫翎。
  “可是、”茵儿历经一劫,自然不放心。
  慕紫翎见是真花雨无疑,便点头道:“没事的,你先下去吧,太医不是说那个迷(香)非常厉害吗,你现下头肯定还疼着吧,让女医开些醒神的汤药喝。”
  茵儿走后,花雨便关上了雕花槅门,坐到床榻边,轻声对慕紫翎道:“娘娘,是不是那个人?那个……跟着阮轻尘的邪魂。”
  慕紫翎听到这个形容,心倏然一颤,又想起之前的可怖画面,脸色一阵惨白。花雨犹疑了片刻,还是伸手握住了慕紫翎的手,另一只手则轻抚她的背脊:“娘娘别担心,阮轻尘已经去寻那个人了,再不会让他出现的。”
  慕紫翎心思细腻,缓过神后便察觉到花雨的窘态,她虽不打听众嫔妃的家务事,但花御史因为有备无患,早早就开始传出府上姊妹花才貌双全的佳话,花雨的身世她也知道一些。更何况花雨清冷淡然的模样,也能看出她不喜跟人亲近,慕紫翎遂敛了心绪,坐正身子,重新靠回锦绣软枕上:“好在阿骐及时赶来,并未有什么事,让妹妹挂心了。”
  她语气轻松了几分,但眸光却黯了下去。
  “娘娘放心,我听说太后已经传了太医院的几位医官,一起给小王爷诊病,定会康复无恙的。”花雨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攥在手中,似想递给慕紫翎,却又有些忐忑:“娘娘觉得阮轻尘为人怎么样,我是说真的那个。”
  花雨说着,一只手握住慕紫翎的手腕,怕她又想起遇劫的事,慕紫翎这次倒是比较镇定,思量了片刻,点头道:“阮大夫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今天那个人,我和阿骐都看出不对了,只是他跟阮大夫那么相像,武功又高,若他想冒充阮大夫,岂不是会对他下手?”
  “没事的,他们的武功应该不相上下。”花雨蹙起黛眉,思量着什么,旋即又抚了抚慕紫翎的手背,把荷包递给她:“既然娘娘信得过阮轻尘,那就继续用他的药吧。茵儿那里有他之前写好的药方,药材也有剩余的,我以后会继续送过来。荷包里的丸药每天早晚各一颗,女医的药就别喝了,不过、当然得瞒着。”
  “如今凤栖宫派侍卫守着,你送药过来方便吗,若是被其它嫔妃知道,会有麻烦吧?”慕紫翎有些担忧。
  “不过一两个月来一趟,就说是皇上派我来探病,她们也没什么好疑心的。”花雨不以为意,但话音刚落,脸上随之泛起一点顾虑:“方才赶着过来,后面倒是没人跟踪,但我还是别呆太久了,免得被人惦记。”
  “嗯,妹妹路上当心。”
  花雨站起身,目光落在慕紫翎的青丝上,似想到什么,低头从衣襟里拿出一块暗红色的玉石:“娘娘用它按头上的穴位吧,像阮轻尘之前给你按得那样,虽然痛,但能让心绪清明、神思不乱。”
  “也就是说、我可能会神志昏聩么……”慕紫翎的声音很轻,似落花摇曳时最后的呻吟。
  “娘娘心善,断不会遭此厄运,定会柳暗花明的。”花雨说着,眸中却掠过一丝暗伤和痛楚。
  *
  “你除夕半夜,去见皇后了?”轩辕骁问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初四晚上了,新年前三天忙着祭祖和宫宴,颖贵妃那里还得敷衍。今天白天终于能闲一会,御(察)司却给出了一个让他几欲动怒的结果,说已经在城郊的树林寻到了刺客,不过那刺客已经畏罪自尽,且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查明身份的物件,意味着此案只得不了了之。
  当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可是一众大臣都极力劝谏,说此事还是别声张为好,免得引出(国)运不祥的蜚语,最后连太后都妥协了,轩辕骁还能说什么,其实大家心里多少都明白,只是打着(国)运为重的幌子装糊涂罢了。
  “嗯。”花雨淡淡地应声,似不想多话。
  “对了,我让周海去查阮轻尘的下落,他怎么好端端的失踪了?起初还以为他回了医馆,但医馆的伙计都说他自那天出诊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谁知道呢,可能又去别处出诊了吧。”花雨清冷的语气中漾着一缕叹息,轩辕骁抬起头,见她的唇畔竟微微弯起弧度,可惜却是苦笑。
  “皇后的情形不太好,我还想着让他继续诊治呢。”轩辕骁眉宇纠结着,伸手碰了碰花雨的唇角。
  “也许就像他之前说的,看缘分吧。”花雨没有躲闪,反而直视着轩辕骁的眼睛:“皇上,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轩辕骁有些好奇。
  “你喜欢花颜吗?”花雨的神情依旧清淡疏离,仿佛在问轩辕骁喜不喜欢某种花。
  “为何突然问这个?”轩辕骁着实没想到一向淡漠沉静、事不关己的花雨竟会问出寻常嫔妃争宠时的问题,不过看她的面色,却没有一点拈酸或撒娇的意思。
  “不为什么,就是想知道而已。”
  “算不上喜欢吧,不过、好像也讨厌不起来。”轩辕骁说着,悄悄觑花雨的神色,并未有多少转变,只是有点叹息的意味。
  “怎么,你生气了?”若是其它妃嫔,轩辕骁就要调侃着问了,但花雨的模样,他可一点都不敢怠慢,语气反而小心翼翼起来。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花雨轻浅的语气宛若漫在琉璃屏风上的薄雾,朦胧的冷意:“只是觉得惋惜。”
  轩辕骁还欲再问,花雨却直接转换了话锋:“皇上既信得过阮轻尘的医术,那就依照他之前开的药单,定期派心腹到太医院取药材吧,我已经跟皇后说好了,会按时给她送去。其它没什么事了,等会还有嫔妃过来侍(寝)吧,我先退了。”
  “之前你还催促我去绮妍宫,见妍妃和花颜,怎么现下又不高兴。”轩辕骁可不想谈话就此中断,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我让你去,又没让你动心。”花雨说完,已经翩然转身。
  轩辕骁一把拽住花雨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温声道:“既怕我对别人动心,那你住进来不就好了?”
  花雨闻言,瞳孔突然一缩,轩辕骁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冰冷的深渊,慌忙将她松开:“我一时……没有别的用意,你别害怕。”
  轩辕骁以为花雨会像之前那样,心魔发作后直接躲进角落或跑走,但这次她仍定定地站着,深渊中倒影出轩辕骁的身影:“我说过,我很麻烦的……你现下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
  “给我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住进来吗?我求之不得。”轩辕骁见花雨神思清明,便重新上前,伸手抚摸她的脸颊。
  “那我、”
  “皇上,不好了!”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周海一边叩门,一边说道。
  “何事?”谈到紧要之处被打断,轩辕骁甚是不悦。
  “宁和宫的侍从过来传话,说妍妃娘娘正陪太后用晚膳,突然腹痛不止,还呕了几口黑血,太医说是中毒了。”
  “什么!除夕派刺客对皇后下手,这会又在宁和宫下毒!”轩辕骁气结,匆匆披上外袍,花雨打开门,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太后没事吧?”轩辕骁问道。
  “女医给太后诊了脉,太后暂且无恙,但受了惊吓,心神不佳。”周海沉着脸,声音放低了许多:“不过妍妃娘娘伤得挺重的,诊脉的太医暗暗派手下过来传话,说看妍妃娘娘的情形,除了今晚的中毒之外,还长期用了避(子)药,以至一齐发作了。”
  轩辕骁听了,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早就知道太后一直叮嘱女医给妍妃开容易有孕的补药,这些汤药从来没有中断过,而且自己母后训练出来的心腹绝对忠心不二,断不会出什么内(奸),那避(子)药是被暗中下在别处了吗?怪不得继兰容华之后,连没有喝汤药的慕紫翎都有喜了,妍妃却迟迟没有消息。
  这件事实在非同小可,母后一直盼着妍妃诞下皇嗣,现下却出了这等事情……可是,背后的势力和黑影撑着,自己再下令严查只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更糟糕的是,他们或许已经安排好由谁来背这个黑锅了。
  轩辕骁抬头看着灰暗的夜空,一颗心直往下坠,花雨微凉的柔荑却抚了抚他的手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