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怎么会，”婠婠低声喃喃了一声，之后脸色骤然变了。
  帝都之中兵马大多归于她父亲楚坚之手，自从宁王谋逆之后，帝都兵马就越发慎重，全都是谨慎之人，怎么突然会闹出宫变？她相信自己的父亲不会任由帝都兵马再一次谋逆，可是韦氏这些兵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婠婠心中发凉，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可是这种思考下一刻就已经被催促自己的宫女打断。她没有说什么，匆匆地披上了衣裳就去了太后的宫中，且见太后脸色苍白。
  “太后娘娘。”婠婠见这位老人家已经摇摇欲坠，顿时就知道她心里是伤心的。
  皇子们目无君父，再三宫变，这叫太后的心里如何不伤心？
  “你来了？”太后平静地问道。
  “是。”
  “别怕。你父亲还有燕王的军队强势，就算是有乱臣贼子，也不会叫他们得逞。”太后此刻很沉得住气，就算是宫中已经传来了厮杀的声音，却没有动容。她只是握紧了婠婠的手红着眼眶轻声问道，“为什么偏偏是康王？”她对康王那样信任宠爱，甚至和皇帝都想将这个天下的未来交给康王。若说宁王宫变是叫人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们并不宠爱宁王，可是康王又有什么理由？
  康王就算是好生等待……
  “您别伤心。”婠婠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轻声安慰。
  她想到康王也觉得心惊。
  没有想到几日不见，康王竟然已经学会了宫变。
  “其实我也能明白。他是天之骄子 ，一向骄傲，如今却被韦氏连累无缘皇位。你是知道的，韦氏如今再三被人弹劾，我本想着三两日之后，就叫人将他那个舅舅也给送去审问。如今想来……”太后的眼前闪过了什么，见婠婠垂眸不语，摇头说道，“他先下手为强，想要抢先一步，我都能明白。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太后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康王竟然会骤然谋反，就算理由充分，她也不愿相信。
  “陛下哪里怎么样了？”婠婠急忙问道。
  “你姑母们和皇后在，不必担心。我倒是不相信，他当真敢弑君弑父。”太后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冽。
  “他不像是会做这样的人。”婠婠轻声说道。
  “丧心病狂之人……如今想来，想当初他会迎娶楚玉那样的货色，可见是一丘之貉。”太后却不再多说什么。这是在外头的火光厮杀声都猛烈的时候，一整夜，激烈的时候仿佛谋反之人已经攻击到了太后的宫门前，可是婠婠侧耳倾听，因太后宫中的宫门紧锁，谋反的士兵冲击不进宫门，之后就被人击退。她倒是相信了凭借自己父亲还有燕王的能力，这骤然出现的谋逆不会有半点好处。
  “怎么了？”太后见婠婠立在门口问道。
  “似乎厮杀声小了很多。”婠婠顿了顿对太后说道，“人声也远了。”
  “这是好事？”
  “这是好事。”
  婠婠点了点头说道，“厮杀声远了，说明谋逆已经被驱赶出了您的宫门前。小了很多，说明厮杀不在激烈，可见帝都兵马已经开始占据上风。”她倒是能想明白，如同帝都之中这样谨慎的重地，就算是有谋反，人数也不会很多，之前的厮杀还有火光恐怕是骤然其实因此帝都之中并未反应过来。如今只要谨守宫门不要叫人攻破，很快就可以扫除乱党。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外面依旧有些昏暗的天空，转身回到太后的身边安慰说道，“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宫变，您不必担心。”
  “帝都的军务交给你父亲，我一向都很放心。”太后拍了拍婠婠的手，脸色也轻松起来。
  她和婠婠又等待了一会儿，之后，就有禁卫进门禀告，说冲击进了宫中的谋逆都已经悉数绞杀。
  “皇帝可安好？”太后顾不得询问别人，开口问下方的那个禁军。
  “陛下无恙，如今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都在陛下的身边。”
  太后沉默了片刻方才继续问道，“康王呢？韦氏呢？”
  这禁军犹豫了片刻才对太后说道，“韦氏嫡系几枝不见踪影，旁系已经被扣押。康王殿下不知去向，康王府中只有康王殿下给几位侧妃的休书。”他想到哭哭啼啼的那几位侧妃，又想到康王的休书，觉得其实这也算是这些侧妃的一条最好的路。毕竟有了休书，她们与康王没有关系，就不会牵扯进谋反之事，可以回归家族，而不是如同从前宁王的姬妾那样可怜落魄。
  太后愣住了。
  “休书？”
  “而且这休书笔墨都很陈旧，应该不是仓促写成。康王殿下早就休弃了这几位侧妃，因此……”
  “哀家明白了。这几个侧妃就送回娘家，不必再滋扰她们。也叫她们的娘家不必慌张，康王这件事，哀家不会迁怒到她们的家族身上。”太后心里叹息了一声，知道康王到底是比宁王有几分人情味儿，可是又想到他竟然会早就写了休书，恐怕是对自己如今的形势早有预料，又觉得心中难受。她摆手叫这禁卫下去，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婠婠说道，“他不见踪影，恐怕是和韦氏一同跑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婠婠沉吟了片刻说道，“韦氏家族繁荣，嫡系族人不少，这样多的人到底会跑到哪里去。”
  “细细地搜查就是。只是我想不通。”只要谋反就要有失败的心理准备，康王与韦氏这次谋反十分仓促，可是却仿佛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太后想不通康王为何要这样做，可是婠婠想了想就说道，“就算不谋反，怕是也没有什么好结果。”朝中因皇帝中毒隐隐要清算韦氏，韦氏只要再耽搁下去，没准儿就要落一个阖族入罪的下场，到时候还是会牵连到康王。
  既然无论如何都是入罪，那为何不奋起一搏？
  这是帝都兵马反应迅速。
  若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支奇兵进宫，到时候康王扣住宫中的皇帝与太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怕是当真有叫他翻身的那一日。
  婠婠垂了垂眼睛。
  “不过这一夜算是过去了。”太后一向都心中强悍，从来都没有一位什么就心中伤心痛苦到不能自已，关键的时候她很是撑得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才缓和了脸色对婠婠说道，“如今宫中已经无恙。我去看看皇帝。”
  “我也去吧。”婠婠急忙说道。
  “你有孕在身，这一夜还担惊受怕没有休息。”太后摇了摇头，拍着婠婠的手背说道，“燕王与你父亲把你交到我的手上，我一定要顾惜你的身子。更何况如今已经太平，你什么时候去看望皇帝都是好的。好好歇着去吧。你这一胎才是最要紧的。”婠婠这一胎来得艰难，太后只恨不能把自己全部的心都放在婠婠的身上。见婠婠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自己，这才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去歇着吧。”她和声说道。
  “娘娘。”婠婠莫名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安。
  “怎么了？”
  “虽然说宫中谋逆已经被驱逐，可是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婠婠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是不安的，见太后笑了，这才低声说道，“您多带一些禁卫吧。关键的时候总是会叫人能保护您。”她脸捎儿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羸弱，可是却在认真地关心自己。太后的心里一软，拂过婠婠没有来得及整理有些凌乱的发髻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什么大阵仗没有见过。”
  她早年在先帝的身边，什么没有见过。
  皇子逼宫，自相残杀的看了太多太多，若是当真那样不谨慎，哪里还有今日。
  “去休息吧。等燕王与你父亲进宫，我叫他们来看你。”
  婠婠抿了抿嘴角，这才应了。
  她的确感到自己的精神不济。
  或许是有孕在身因此身体变得娇气很多，曾经她一整夜紧绷精神都没有关系，可是此刻却只觉得满心的疲惫。
  她叫宫女们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寝殿，叫人都出去，这才靠在了榻上闭目养神。
  这是太后的宫中，禁卫无数，苍蝇都飞不进来，安全得叫她很放心，也叫她可以开始考虑，康王到底有什么理由谋反。
  她想了很多，却只觉得这些理由虽然都有道理，然而对于康王的性格来说都很牵强。而且这样一次突然宫变，并不像是康王的手笔。
  心中烦乱，婠婠下意识地起身在寝殿之中小心翼翼地扶着小腹走了起来。她想不通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可是却骤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响声。这响声令警惕的婠婠脸色一变霍然转身，然而目光却落在了从阴影之中缓缓现身的，脸色冰冷的人之后，霍然生出警惕。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脑后一痛摔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可是她眼前最后一眼看见的人，却叫她心里的不安有了解释。
  是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