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绝不放手
  晴柔低头看着指尖的素戒,那日他们去珠宝店选婚戒,她一眼就看中了这对素戒,素戒中间点缀着一颗钻石,精致小巧。她央着池未煊买这对素戒,然后在戒指内里刻下他们名字的缩写。
  那时,她觉得这样将彼此握在掌心,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此刻,她才明白,有些东西,无论你多么努力的想要抓住,最终还是抓不住。
  阳光下,素戒发出耀眼的光芒,晴柔的眼睛被这道光芒深深地刺痛了,她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柔柔……”池未煊僵站在原地,看着她绝决的背影,他的心越来越痛。他比任何人都遗憾没能赶上苏母的葬礼,他亦比任何人都悔恨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能陪在她身边。他知道,这道伤痕将永远刻在他们彼此的心上,她疼他也疼。
  可是他不会放手,绝不放手!
  他看着她越走越快,一米,五米,十米……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喉咙口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一黑,他栽倒在地。
  晴柔双手紧握成拳,那枚素戒硌在掌心,生生的疼。她不敢回头,不敢再看他一眼,她怕多看一眼,她就会不争气的原谅他。
  “哎,你们看,前面有个男人晕倒了,我们快去看看。”身边的行人快速向后跑去,晴柔脑子发懵,终究还是没忍住转回头去,一眼就看见刚才池未煊站立的地方围着许多人。
  她蓦然睁大眼睛,想起刚才他满身的血,她身心俱颤,疯了一般向他冲去。她跪倒在他身边,将他的头抱在怀中,声音都在发颤,“未…未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怀里的男人紧闭着双眼,嘴唇呈现不正常的青紫,她吓得眼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抬起头向围观的群众求助,“求求你们,帮我打120,求求你们……”
  有好心的人早已经打了120,等待救护车来的时候,晴柔抱着池未煊,痛苦地呜咽着,到底要怎么做,她的心才不会这么疼,离开是疼的,不离开也是疼的。
  她的心生生被揉碎了,却还是停止不了爱他,池未煊,我有多爱你,你知道吗?我有多不能原谅你,你知道吗?我有多矛盾,你知道吗?
  不,你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体会不了。
  救护车来了,池未煊被医生护士抬上了救护车,晴柔也跟着上了车,救护车呼啸着向市中心医院开去,晴柔安静地坐在一侧,让医生与护士给池未煊进行急救,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漂亮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眼睛一旦睁开看着你,就像含着千万伏特的电流,让你心肝乱颤。
  医生检查完,初步诊断是车祸造成肋骨断裂,晴柔震惊,车祸,怎么会是车祸?
  赶到医院,医生与护士推着池未煊进了急救室,晴柔站在急救室外面,浑身都在哆嗦。去年,池未煊为了救她被汽车高高抛起的一幕幕又在她眼前重现,她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滑落下来,她悲伤且无助。
  手术室外,晴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觉得身上的温度正一点一点消失。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杨若兰接到电话,匆匆忙忙赶来,她在门口遇上了顾远兮等人。
  虽然她力持镇定,可是微乱的脚步还是泄露了她的心声。
  晴柔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着奔过来的杨若兰,眼泪无声落下,杨若兰快步走到她身边,明明很焦急,却耐着性子抱了抱她,“孩子,有妈妈在,不怕,不怕。”
  那一刹那,晴柔趴在杨若兰肩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失声痛哭,“我不知道他出了车祸,我……”
  “乖,这不是你的错,他昨天着急赶回来,路上出了车祸,昏迷了好几个小时。柔柔,不要怪他,他尽力赶回来了。”杨若兰心疼道,此刻她既要担心躺在里面的儿子,也要担心等在外面的儿媳是否承受得住。
  晴柔的心像是被几千双手紧紧扼住,她痛得喘不过气来。她知道他去过妈妈的坟上了,否则那枚素戒不会在他手里。
  他拼命赶回来,他们还是错过了,他们努力想要对方幸福,却总是在伤害对方,是否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妈妈,对不起!”晴柔哽咽道。
  “柔柔,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昨晚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整整一夜,你…没事吧。”
  晴柔摇头,这个时候她不忍再让杨若兰担心她,她说:“我没事,妈妈,让您担心了。”
  顾远兮走过来扶着她俩坐下,他看着晴柔郑重道:“嫂子,昨天早上我给承昊打电话,大哥8点左右就从白果镇往回赶,路上遇上车祸,被好心人送到县城医院,他一直昏迷,晚上醒过来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海城,听说你没回家,他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去了伯母的坟上找你,嫂子,我知道你怨大哥,我也不敢让你原谅他。如果你还爱他,就不要相互折磨。”
  晴柔垂下头,她的指腹摩挲着戒面,棱角分明,刺着她的指腹,也刺着她的心。她没有吭声,远兮也没有再勉强。他知道,无论大哥多么努力,他也错过了苏母的葬礼,这是他们之间一生都弥补不了的遗憾,也将是他们一生都遗忘不了的伤痕。
  杨若兰拍了拍她的手,只是叹气,并未多言。
  等待的时间格外长,生生地煎熬着他们的心。时间一分一秒从指间溜走,手术室门开了又关,始终没有消息传出来。
  晴柔恍惚回到上次他出车祸的情形,那时的她站在手术室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是第二天,她却要嫁给乔少桓,那时她的心疼痛且无奈。
  现在,她守在手术室外,她的身份是他的妻子,是他最亲密的人,亦是准备放弃他的人。诚如顾远兮所说,她无法原谅无法不爱他,所以宁愿彼此折磨。
  手术室灯灭,晴柔与杨若兰同时站起来,晴柔扶着杨若兰走到手术室前,医生从里面出来,晴柔焦急道:“医生,我老公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现在转进ICU观察,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明天早上就会转入普通病房。”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道。
  “那…我能进去看看他吗?”晴柔艰难道。
  “可以,晚上八点开放视频室,准时过去就能看到。”
  晴柔一愣,“不能进去看他吗?”
  “不能。”医生说完就走了,杨若兰让顾远兮留下照看晴柔,她快速向医生办公室走去。晴柔颓然靠在墙上,如果昨晚她坚持等他来,如果她不让他带着伤寻她一夜,延误治疗,他是否会健健康康站在她面前,她想打想骂想发泄,都不用想着手软?
  如今,她想要看他一眼,都要隔着几堵墙隔着一个屏幕,晴柔越想越伤心,为什么越爱越互相伤害,靠得越近反而没有了当初的温暖?
  晴柔知道,她需要冷静,她必须要好好想一想他们之间的未来。这道坎,如果她迈不过去,他们在一起也只会互相伤害,不如留出一段距离来好好想一想,他们是不是非彼此不可。
  顾远兮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心里充满怜惜。比起苏母过世,大哥未能赶到葬礼才是更让她伤心的根源,他理解。可是大哥的伤心与遗憾未必比她少,大哥的车送回4S店修理,他特意去检查过,时速两百码以上,他心里的焦灼与急切不言而喻,另外还有件很奇怪的事,车前轮爆胎,轮胎上扎了一根钢针。
  4S店给出的结论是,从钢针扎进去的角度,不排除人为的可能,但是他想不出谁会在轮胎上扎钢针,动机是什么?
  “嫂子,你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去买晚餐,等一会儿就能看到大哥了,你别担心。”顾远兮宽慰道。
  晴柔望着顾远兮,她苦涩地摇了摇头,“我吃不下,远兮,我该怎么继续下去?”
  顾远兮心头一震,他望着晴柔,她脸上满是悲伤与矛盾,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晴柔,当理智与情感无法做出选择时,跟着心走,它会指引你方向。”
  晴柔闭上眼睛,她痛苦的低喃:“那心也迷茫了,该怎么办?”
  “那就给自己一些时间冷静,你会明白你想要什么。”顾远兮温声道,对他来说,他早已经把晴柔当成他的妹妹,他希望她幸福。
  晴柔不再说话,顾远兮转身去买晚餐了。杨若兰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就看见晴柔坐在椅子上,看着ICU窗口怔怔发呆,她轻叹一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柔柔,你这两天都没休息好,一会儿我让远兮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杨若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
  晴柔抬头看了杨若兰一眼,低声道:“妈妈,他还躺在这里,我睡不着。还是让远兮送您回去,我守着他,等他转回普通病房。”
  “你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瞧你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听话,回去休息。”
  晴柔又摇了摇头,“妈妈,让我守在这里吧,等他醒了……我就再也不会来医院了。”
  “柔柔!”杨若兰震惊地盯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放弃他?”
  “妈妈,给我几天时间,我需要冷静的想一想,请您谅解!”
  “柔柔,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我也知道煊儿没来得及参加葬礼给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可是你们一路走来不容易,你就这么放弃了,你甘心吗?”杨若兰轻声道。
  晴柔咬唇不语,杨若兰拍着她的手背,“孩子啊,婚姻不是儿戏,结婚不像谈恋爱,想分手就分手,婚姻更多的是彼此包容与理解。当初我提醒过你,你跟煊儿在一起会遇到的困难与阻碍,你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你不在乎,那么现在,当你深切地感受到舒雅横在你们中间的痛苦,你是否还有这个勇气告诉我,你不在乎?”
  晴柔潸然泪下。
  杨若兰瞧着她可怜,没有再逼她,“你回去好好想想妈妈这番话,这几天妈妈在这里照顾煊儿,你想通了,就来接替我。”
  “妈妈!”晴柔哽咽。
  “好了,不要跟我撒娇了,回去吧,妈妈等着你的好消息。”杨若兰放开她的手,催促她离开。晴柔走了两步,又转身看着杨若兰,杨若兰挥了挥手,她这才转身离去。
  第二天下午,池未煊从ICU转回普通病房,他身上的麻药已经退去,人也清醒过来。昏迷中,他感觉到他身边有人来来去去,他却始终找不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他想,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他心里顿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找寻她的身影,白得刺目的病房里,除了忙碌的护士,哪里有她的身影。他失望的闭上眼睛,如果他有一双神奇的手,他会把时间拨回到婚礼当天,如果他知道苏母会离开,他死也不会离开她身边。
  可是不管他多么后悔与懊恼,他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他无力去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情,那么他就要改变还未发生的事情。她不愿意来看他,他总有法子让她不得不出现在他面前。
  晴柔休息了一晚上,精神好了许多。葬礼结束后,苏东宁就回了学校。杨若兰又在医院里照顾池未煊,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跟阿姨。
  空间这么大,平时一个人时走路都有回音的,此刻却被回忆塞满。不管晴柔走到哪个角落,那里都会出现池未煊的影子,或站或坐,或笑或皱眉或沉思。
  晴柔都快魔怔了,偏偏眼皮还跳得厉害。她捂住左眼,右眼跳,捂住右眼,左眼跳。她正心慌意乱时,家里的座机忽然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晴柔拍了拍狂跳的心脏,伸手接起电话,也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她的脸猛地失去了所有血色,她抖着唇说了一句“我马上来”,连鞋都顾不上换,拿起车钥匙飞快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