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我爱她
  靳母的心惊了,她知道靳司年指的是什么。
  “你要一辈子为这件事情负责吗?让自己一辈子活在自责与痛苦中?那并不是你做的,不应该由你来买单,你有你的人生,你不可能因为愧疚就把自己捆绑在她身上,妈妈真的不希望你就这么放弃自己。”靳母的声音逐渐软了下来,她在向自己唯一的儿子示弱。
  这几年,靳母也苍老了很多,对于很多事情也看得通透了一些,这五年里,她也慢慢地接受自己无法左右这个儿子的事实了,他从小都是这样,骨子里带着父亲遗传的桀骜不驯。
  她只是想要再做一些努力,去挽回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自尊。
  “那些年只是还了父亲的罪,现在以及将来,是还她的感情,还有我的感情。”
  靳司年面无表情地补充:“如果当年你们能够不那么狠心,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果然,有些因果是早就注定好的,如果当年他们没有因为贪心害死了那对父母,他们的儿子或许不会用他的一辈子来赎罪。可是有些东西,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了。
  靳母忽然觉得,他们那时候的不择手段,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又真正给她们带来了什么。直到现在,才知道,只有当日的辉煌和今日的纠葛。
  “我们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知道我和你父亲也曾忏悔过。”
  靳母颤巍巍地离开,从医院长廊尽头的拐角处转身,留下一脸惊讶的靳司年。她知道他心里有怨气,知道他一直在埋怨他们害死了他最爱的人的父母。可是有些话,她不说,不代表她没有做。
  那一场猝不及防的车祸并不在他们的计划范围之内,年轻气盛,利欲熏心模糊了他们的眼睛,他们没有考虑到这么多的前因后果。
  如果不是她们暗自放手,席城也不会真的可以重建席氏集团,这些靳司年从来都不知道。
  靳司年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母亲真的苍老了许多,即使再气得恨铁不成钢也不能再对他动用逼迫的手段了,还是,她终于妥协了?
  和靳初七斗了十几载,被靳初七带着和儿子也斗了十几载,最后发现,还是没法让自己走上歧途的儿子迷途知返,他在靳初七这条路上,似乎真的回不了头了。
  靳司年好久才缓过神来,他回到病房,走向病床上的靳初七,温柔地替她擦了擦脸,轻轻地说:“七七,你听到了吗?妈妈说他们有忏悔过的,他们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他们吗?”
  靳初七没有回答,依然很安静地睡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靳司年自嘲地摇摇头:“我知道你会的,你那么善良。”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醒过来呢?”
  他知道靳初七也是有怨气的,怨他五年里都没有找过她,怨他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待在她身边,怨他这么狠心让她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艰难。
  她知道,凭他在国外的人脉,只要他真的想,掀翻整个法国,也能找得到她,她是问过季深的,当时靳司年在询问季深自己的去处时,他说了:“法国。”
  “可是你不知道啊,七七,那天在机场,我才发现,原来一直是我太自信了,我自信自信永远都不会失去你,我自信你永远都不会真的离开我,可是你走的时候是那么决绝。那时候我才发现,你并不是不会离开我,只是在这之前从来不曾想。”
  “我猜你只是赌气,后来时间一长,就变成我自己也在赌气了,可是我自己知道啊,我一直在等着的是什么。”
  那时候的他是不知道靳初七怀有身孕的,如果知道,他才不会管那些所谓的自尊和该死的骄傲。
  那是靳司年第一次在靳初七身上感觉到挫败感,他最自以为是的东西都没有为了他留下来。即使不再年少轻狂,他还是觉得这一巴掌,打得特别疼。
  靳司年觉得,即使自己追去了法国,穷追不舍,也只会是一样的结果。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你可以真心真意回到我的身边,只有那个时候你才不会再度离开我。”
  “七七,不要怪我好吗,我也会担惊受怕。”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没有一天是不担惊受怕的。
  我怕你不能一个人生活,怕你在外面受欺负,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甚至怕你跟了别的男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靳初七,突然要离开他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会放心。
  可是他知道,有些东西,是他也要学会放手的,她需要一段自由的生活,需要一个人去面对没有他的种种,她不能一直躲在他的庇护之下,只有那个时候,她才可以真正地成熟,真正地明白她对他的感情。
  他知道,他的靳初七,从来都不会真的愿意离开他。
  靳母第二次来的时候,是正午的太阳最炽热的时候,医生刚给靳初七测过体温,她提着一个饭盒,里面有她亲手煮好的排骨汤。
  “你瘦了。”靳母的话怎么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心酸,靳司年鼻子一酸,捧着饭盒就猛灌汤,以至于好几次都差点被呛到了。
  他们之间,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正常平静过了。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隔着一个靳初七,即使靳初七不在的时候,她是她们心里的一道鸿沟,那道沟,你过不去,我跨不过来。
  “妈妈老了,劝不动你了,妈妈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妈妈是真的想要你好,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好自己,等她醒过来,回家一趟吧。”
  靳司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皱纹很嚣张地爬上她的脸颊,他似乎真的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靳司年他自己其实也是带着某种偏执的,偏执地不去善待那些人,那些事。偏执地觉得造成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的错,也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不去面对那个早就支离破碎的家。
  不去看那个家里巴望着他的到达的人儿。
  回头一看,那些过往从此跌入岁月漫漫的长河中再难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