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兵相接
  萧焰一入那三十六尊参天石柱组成的阵基当中, 便觉得眼前忽然一黑, 身上猛地一沉, 像是有一个力道从四面八方向着他挤压, 以他的肉身强度居然只能堪堪承受, 可想而知那压力到底多大了。
  要知道他的炼体功法原是以涅槃九变为基础, 融合了上界另外几家炼体功法的长处, 重新组合创造出来的一门新功法,单纯论肉身的强度,恐怕将涅槃九变练到第九变的凤老祖都比不上他。
  体内仙灵之力的运转正在变慢, 显然是同样受到了压制,肉身力量因着要抵抗外界的巨大压力,最多只能发挥个二三成。
  黑压压的乌云低垂, 在外面时还不觉得, 身临阵基当中才能真正感受到天威之盛,那不知多少厚的云层直接遮蔽了大半尊石柱, 代表着天道之眼的云眼缓缓旋转着, 透出来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之色, 像极了一颗能够看透世间一切的巨大眼珠, 如今它正直直地俯视下来, 已经完全锁定了逆阴阳吞天大阵的阵基,仅仅是蓄势待发的一点儿气息泄露, 就让萧焰心惊肉跳,胸口之处极为压抑难受。
  隐约的雷鸣之声一声紧接着一声, 仿佛在催促萧焰加快速度, 尽快阻止段阴阳的下一步动作。
  原本席卷起的狂风不知何时停止了,眼前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前进完全要靠着神识辩识路径,死寂的空间中只有萧焰自己细微的呼吸声。黑暗将他完全吞噬,四周围的沉重的黑色里,好像随时会扑出来数头甚至无数头远古巨兽,将他撕咬得连渣都不剩。
  萧焰身形不停,完全不受身周环境影响,前行的速度一直没有减慢,反而随着阵基核心之处的接近愈发快了。前方传来的气息波动越来越明显,萧焰便知他没有找错地方,段阴阳必定就是在不远处了。
  天道之眼已经大开,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下方,萧焰甚至有种伸手就能碰到的错觉。
  越是接近阵基核心,周围环境对萧焰修为的压制就越严重。
  “段阴阳!”
  萧焰一步踏入阵基核心,漆黑的环境瞬间一变,眼前一片血红的微光,映着眼前那座庞大的黑红色祭坛,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仿佛进入了一方独立的小世界,那天道之眼竟然被阻挡在了外面,暂时再感觉不到天威的压力了。
  “哦?是萧家小子么?”
  凭空悬浮在祭坛上方的中年修士微微一低首,看到赶来的萧焰轻轻一皱眉,似是觉得有些麻烦,从洞开的夸大袖口里探出手掌,大拇指跟着食指交叠着扣了扣,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你在这里,夭夭呢?”像是想到了什么,段阴阳摇头一笑,“罢了,反正也不重要,可惜你来得晚了一些,否则倒可以直接拿你填了阵眼。如今我万事俱备,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萧家小子,或许你根本不该来,不来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和光明的未来,此前我还真的没有想到,这最后的手段会用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够多支撑片刻,不要让我太失望。任何一件伟大的事情发生的时候,都需要有见证者,我希望你能晚点儿死,在闭上眼睛之前先见证我的成功。”
  “予我拦住他,生死勿论。”
  段阴阳话音刚落,便听得祭坛两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道又一道修士的身影出现在萧焰面前,跟着之前在温夭夭那里见过的准神通境尊者情况相似,只是修为境界没有那么高,大部分都介于金仙境圆满跟着大罗金仙境后期之间,神情较之以傀儡虫控制那八名大罗金仙境圆满的修士更加呆滞。
  形貌各异、修为境界不一的修士还在不停出现,很快就在萧焰身周聚集了不下千人。
  这些人修为境界虽然比不上之前的八人,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施展那苍白色火焰将那些修士当成炼器材料熔炼,看着萧焰好似做得举重若轻,十分简单的样子,实则消耗极为严重,人数少的时候还行,像眼前这种情况萧焰是绝对不能那么做的。
  而且看情况,控制这些修士的不是傀儡虫,而是借由傀儡种子间接操控的,是段阴阳准备的名副其实的炮灰队伍。
  “段阴阳,你这个疯子!”
  饶是萧焰平日行事再乖张霸道,回想起段阴阳从傀儡种子事件开始,强抢真龙域龙魂珠、强闯凤凰谷谋夺凤魄,再加上如今利用傀儡虫、傀儡种子制造大量活人傀儡,桩桩件件展示出来的疯狂,仍是让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任何一件事情的成功,背后总是会有或多或少的牺牲者,他们能够为我冲击道境略尽绵薄之力,亲眼见证整个上界有史以来地一尊道境圣尊出现,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段阴阳淡淡地笑着,语声没有丝毫的起伏,似乎他为了一己之私所做下的一切,那些为此丢掉性命的修士全是罪有应得。
  数十道璀璨的金色在祭坛周围亮起,一道道金色的光线交织,最终形成一个椭圆形的金色半透明护罩,将段阴阳跟着整座祭坛全部裹在了里面。
  “萧家小子,想要阻止我,你就先杀光你眼前的所有人,再来打破这座防御阵吧。”
  “你站在原地不动,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吧?你面前这一千人跟你此前杀的那八个可不一样,那八个严格讲来可以算是死人,留下是仅仅是个肉身躯壳,你直接杀了自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一千人却还是真正的活人,只是暂时被傀儡种子压制了本身的神志,待驱除了傀儡种子就跟着常人无异,听说你有驱除傀儡种子之法,可要再做一回好事,为他们解决了身上的问题?”
  “大约你暂时也没有办法?忘了告诉你,等你杀完了眼前这一千人,后面还有许多个一千人,具体有多少个,我也已经记不清了,不知道你可以狠下心来杀几个?对于你而言,这些修士都是无辜之人,现在就看你的选择了。”
  段阴阳满脸趣味地看着萧焰,似是对他最后的选择极为感兴趣。
  “如今你的修为受到压制,又能发挥出多大的战力?即便你再是天才绝世、战力惊人,在这里你能发挥出大罗金仙境后期的实力就是顶天,下面就看你的表现了。”
  “说得好像等你成功了他们就有活路一样。”
  倘若段阴阳真个成功布阵,到时候天罚降临,在场的人谁也别想逃,如今不过是大家一起死,还是眼前这些人先死,让后来者有机会去挣一条活路的区别,萧焰自问还没有那么高尚,连挣扎都没有就陪着这些人一起死。
  倘若丫头带着红灵在这里,萧焰自然会选择对这些修士施以援手,如今的情况却是他爱莫能助。
  所有的一切都是段阴阳做的孽,日后有人要怪就该怪段阴阳。
  不过有一点段阴阳没有说错,他目前确实最多只能发挥出大罗金仙境后期的战力,想要短期内解决眼前这一千人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
  这阵基内的空间很是奇特,修为境界越高的人压制得越厉害,反而那些被傀儡种子操控了神志的修士,修为境界的压制没有那么明显,相比较之下萧焰的劣势实在太大了。
  “诸位,好好地招待这位萧家的天之骄子。”
  段阴阳手掌一挥,靠近萧焰的数名修士率先发难,别看他们表情呆滞,两眼发直,那出手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战斗的本能完全被保留了下来。
  萧焰沉默不语,身形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刚刚一掌拍飞最近的一名金仙境圆满修士,迅速就有另一名大罗金仙境中期的修士填补了空缺,这般源源不绝的车轮战,萧焰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过,却只见有人倒下,不见围着他的修士有减少,竟是一时陷入苦战。
  这真是萧焰想像中最坏的情况了。
  段阴阳看了片刻之后,发觉萧焰被那些修士完全缠住,便转过头不再关注,开始专心地继续方才被萧焰打断的事。
  两枚拳头大的光球像是两个炽热的小太阳冉冉升起,一个里面盘旋着一尊微型的九爪真龙,另一个里面则是一尊浑身染着烈焰的火凤凰,正是布置逆阴阳吞天大阵不可缺少的两物,龙魂与凤魄。
  随着这两个光球升空,下方黑红色的祭坛瞬间亮起道道暗红色的繁复秘纹,透着极为玄奥又强大的气息,爆发出一阵耀眼的暗红色光芒。
  雷鸣之声隐隐,天道之眼的气息似乎要无视这方特殊小空间的隔阻,无孔不入地侵袭进来。
  在段阴阳、萧焰二人暂时看不到的外界,天道之眼的影响范围正在飞快地扩大,且扩张的速度越来越快,庞大的天威镇压下来,让越来越多修为境界低下的修士难以忍受,必须依靠隔绝气息的大阵护身,或者由宗门家族的长辈出手相助,否则别说是正常修炼,不被压得受伤吐血就是好的了。
  天道之眼同样影响到了凤凰谷,凰玖面色沉重地抬眼看了看,继续在慕烟华闭关之地转圈徘徊,时不时就会转头瞧上一眼已经关闭了多年的房间,希望能够看到有人忽然从里面开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