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有口说不清
  “这是你的东西?”李怀玉面如寒霜,将手中的花笺朝着卫木兰掷去。
  做出这等有失身份的动作,看来他的确是对卫木兰十分上心的。可惜君王多疑,竟不愿多给自己心上的女子一点点的信任。
  那张花笺能有多少分量?在空中飘飘摇摇,好一会儿才飘落在卫木兰的裙边。
  那不是她的东西,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话说出来,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会觉得是狡辩的。所以卫木兰说不出。
  卫木兰伸出手去拾那张花笺。其实直到此刻,她心中仍旧是懵然无知,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想看看,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她很少与人交往,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更是几乎没有。所以今日突然之间来了这许多人与自己说话,她就有些呆呆的反应不过来。之后苏盼春突然起身去看什么书,再之后,那张花笺突然掉出来,她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偏偏皇上竟然也在此时出现,更是让她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还有一个林清在一旁。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卫木兰不知为什么,只看着她的眼睛,就奇迹般的安宁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要慌张。不然岂不是让那些污蔑自己的人得逞?卫木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弯下腰,伸手拾起那张花笺。
  卫木兰是很纯真的女子,她不懂什么是口口。虽然知道自己进宫是为了成为皇上的嫔妃的,但对此却没有很深的感触。寥寥几次接触,她对李怀玉的印象着实不深。
  只是李怀玉失望的眼神,还是让她心头有些难过。
  然而没等她瞧清楚上头的字,李怀玉却忽然大步走过来,紧紧捏住了她的那只手,让她痛得几乎动弹不得。
  林清见卫木兰柳眉轻蹙的样子,连忙上前劝道,“皇上,您弄疼卫小主了。还是听听卫小主怎么说吧?毕竟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
  李怀玉这才冷哼一声,放来了卫木兰的手。卫木兰感激的看了林清一眼,低下头去看手上的花笺,蓦然瞪大了眼睛,那花笺上写着的,却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句。卫木兰慌张的解释,“这…这,皇上,这不是臣女的东西……臣女从没有见过!”
  果然,卫木兰的话并没有出乎林清的预料。只是别人却不肯放过她,“卫妹妹这话说的,这花笺可是在你的屋子里,从你的书里掉出来的,你说没见过,谁会信呢?”
  卫木兰面色陡然变得苍白。她再单纯也知道,发生了这种事,自己的结局,极有可能不过是一个死字。
  林清却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小主的话,奴婢不敢苟同。虽然这是卫小主的屋子,但大家都知道,这毕竟是宫里,不可能如同自己的闺房一般难进。比如诸位小主如今不就在这里做客么?何况做洒扫的宫人,也是能够进来的。或许是有心人将这花笺带了进来,也未可知呢!”
  李怀玉此时才回过神来,急切的仿佛要证实什么一般,道,“的确,如果有人想要污蔑,也并非不能。”
  但心头却是发苦。卫木兰的屋子或许能进的人很多,可他二弟的屋子总不会如此罢?可这却实实是二弟的字迹,无可抵赖。若是有人栽赃,那人又是从何处得来这东西?如果不是栽赃……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弄清楚这上头的字迹是何人的,才能将此事查清,免得污蔑了卫妹妹。”苏盼春大义的站出来道。只是她的眼睛,却是瞟向李怀玉的。林清想,她大概是想要做出个好人的模样来,引起李怀玉的注意吧?连陷害别人,都要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干,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只是这话于卫木兰也有利。林清虽然知道那字必是二皇子的,想必别人也猜到了。但这话确实不能宣之于口的。所以只要李怀玉愿意将这事隐下来,也就没什么了。虽然他心中总会有一根刺,但总比卫木兰失了性命的好。
  因此她忙劝道,“是啊皇上,此事不宜张扬出去,免得连累了卫小主的名声。不若还是暗地里细细查问,总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李怀玉虽然勉强应了,但林清总觉得他其实根本没有将这话听进去。如今引而不发,不过是因着这事着实有些丢脸,不欲让更多人知道罢了。
  他冷冷的向四周瞥了一眼,道,“今日之事,若是让朕知道传出去一点半点,在场的人便一个都不要活了!”
  说完一甩衣袖,快步转身离开了。
  林清忧心的看了一眼卫木兰,用唇语说了“放心”两个字,才跟上了李怀玉的脚步。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卫木兰到底看明白了没有。万一她因着担心,轻举妄动,反而坏事,可就不美了。
  如此想着,她决定还是找个机会再来看看卫木兰,好生安抚一番才行。
  李怀玉一路上脸色难看之极,但还好总算没有爆发。一直等回到了武英殿,林清和魏忠跟进门,便迅速的将殿门关上了。果然还未来得及转身,就听到瓷器落地的声音。
  看来这回李怀玉着实气得不轻。也睡,任谁知道自己的女人跟自己的弟弟不清不楚,都会生气的吧?何况他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代帝王?
  他从不懂的隐忍是什么,能够忍到回了武英殿,林清就已经觉得十分安慰了。
  等李怀玉摔够了东西,终于冷静下来,林清才上前将地上的瓷器小心收拾起来,一面劝道,“皇上消消气吧,卫小主此番必定是给人陷害了,若是皇上不能冷静下来,只恐为人所乘呢!”
  李怀玉犹自不解恨,愤愤道,“什么被冤枉的?!若她真是被冤枉的,二弟的字怎会在她房里?你难道没瞧见上头写着什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哼,真是我的好二弟,真是冰清玉洁的好女人,朕就是瞎了眼睛才会相信他们!”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竟然将二弟都说了出来。李怀玉觉得十分难堪。他是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却让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二弟给自己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让他怎么能不恨?
  还好听到的三个人,郝佳德,魏忠和林清都是他身边亲近的人,不然他只怕会更加暴怒,将他们统统处置了也不是不可能。
  李怀玉看着林清静静的跪在那里拾着地上的碎片,心头不知怎么又涌出一股气来,伸手踢了一脚,“拣什么拣?你难道就不生气吗?你与那卫木兰不是交好吗?难道发生了这种事,都不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吗?!”
  “哗啦——”一声,林清只觉得手一痛,刚才捡起来的碎片重又被踢到了地上。而她的手却被碎片划开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液涌出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
  林清叹了一口气,果真,说到底,李怀玉会这么生气,不过是觉得自己被人欺骗蒙蔽罢了。可见他真的从没信过。她淡淡的站起身,“皇上难道不信卫小主只是被人陷害吗?奴婢是信的。”
  李怀玉这才发现她的手受伤了,皱了皱眉,凑过来看了看,才别扭道,“怎的这般不经心,这碎片叫人来打扫就是了,偏要自己去拾,可不就受伤了?”
  魏忠和郝佳德听到这里,乖觉的将门打开一个小缝,悄悄的出去了。
  林清脸上有些不自在。她在李怀玉身边的日子其实不长,不过自从那日深夜谈心过后,李怀玉却很喜欢让她在殿里伺候着,随便说说话,倒是亲近了许多。饶是如此,她也觉得一个皇帝关心自己手上的小伤口太过了些。不过这伤口若是能够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也是好事。
  见李怀玉不若方才一般暴怒,甚至还有心思替自己包扎伤口了,林清这才放下心来。但随即又不免为卫木兰感觉心寒。李怀玉是真有多喜欢她吗?也未必见得吧?不过是因着她生的漂亮,所以占有欲比旁人强些罢了。即便是放在心上,但也未必就有多看重。
  可就连这一点点看重,都是别的嫔妃争而不得的。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李怀玉,轻声道,“皇上,无论如何,奴婢是信卫小主的。皇上细想,卫小主素日里足不出户,她哪里有机会和二皇子私相授受?再说宫里人多口杂,若真有这样的事,只怕早就传开了。这事必定是有人设计陷害,还望皇上明察。”
  “你倒是相信她。”李怀玉意味不明的看了林清一眼。
  林清笑道,“奴婢只是觉得卫小主不是那样的人?她心思极单纯的,或许连口口是什么都还未深知,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呢?再说……若真是私相授受,奴婢不信二皇子会只写那么一句含义模糊的话。皇上若要给卫小主写点儿什么,想必也不会没头没脑的写这么一句吧?”
  李怀玉到这时才忍不住笑了,“你说得有理。朕还是应当去问问二弟才是。”说着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倒真是个无私的。”
  林清垂着头,面色复杂。她真的无私吗?不是的,只是这些事,李怀玉从来不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