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0
  丧事忙了好几天, 全家人都疲倦不堪, 肉体的劳累不算什么, 心灵上的悲伤才是难捱的。
  老宅仿佛一下子空了下来。
  平常二老下楼的时间不多, 多数时间在二楼, 看书, 看电视, 聊天,逗孙子辈,天气好会走远一点出去散步, 爷爷身体好一点,还会和家里的司机料理他种植的花。
  他们在的时候,老宅会有他们轻声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 会有钢琴声, 歌声,笑声
  只要他们在, 孩子们就会很安心。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丧事过后, 大人上班的上班, 小孩上学的上学, 沉默而忧伤。
  在这之前, 言家的孩子有个不成文的心照不宣的规定,一个月也会抽时间在老宅过一个周末, 即使再忙也会抽时间回来吃饭。
  二老过世的头一个星期里言以西和言以南根本没办法回老宅住,两人都在单位加班。
  言蹊也是照常去上班, 安之实在不放心她, 不敢贸然回美国,只能跟导师请了假,陪着她。
  她白天去上班,晚上回来吃饭,也会跟安之说话,会笑,只是明显沉默了很多。
  安之能察觉言蹊在她面前装出“她很好”的表象,可能是怕她担心。也有可能她认为自己年纪太小,不太习惯跟她倾诉,即使她们现在是恋人的关系。
  安之心知道着急不得。
  这天出门前,言蹊摸了下她的头说:“今天把机票订一下吧,不能把课业拉下了。”
  安之笑着说:“没关系的,我很棒的。”只是要辛苦课题组的同学,晚上视频跟她讨论。她倒是可以看实验报告,这样也不够,他们小组最近在物料成本这块快有突破了,她这样恐怕参与不了。
  只是这些都没有言蹊重要。
  她朝着言蹊露出酒窝,吐吐舌头,故意卖了萌,但是不保证有用。
  拜托,不要偷偷帮她买飞机票。
  言蹊认真起来可能会这样做的。
  言蹊凝视她一会儿,眼神软下来,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那好,那就再呆几天。”
  半夜,安之摸到隔壁的枕头是空着的,言蹊并没有在床上,她急忙爬起来。
  二楼的客厅没有人。
  安之想了想,回屋拿了件言蹊的毛衣外套,悄声下了楼。
  在一楼的小偏厅里,她果然在那里,灯光温暖而微暗,她细长的手指握着水晶高脚杯,杯里盛着瑙红色的液体,她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安之缓缓地走到她身旁,几上放着相框。
  是那天他们一大家人照的全家福。
  那天只有拍第一张大家正经地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然后拍过的一两秒,抱在怀里的双胞胎就哭闹起来,大家扭头去看,帮忙的帮忙,哄的哄,笑的笑。
  那天的阳光果然很好,摄影师拍了这一幕,整家人的幸福感溢出了相片。
  安之眼睛发涩。
  言蹊的手指轻轻地摸着言爷爷和言奶奶的脸,两位老人一如既往的慈爱地笑着凝视着他们小辈们。
  安之把外套撘到她肩膀,拢紧一些。
  言蹊的手从后握住她的,拍了拍。
  安之搂住她的脖子,把头贴紧她的耳畔。
  有几秒钟她们都不说话,安静地感受着温存的一刻。
  然后安之轻声说:“姨姨......”
  “过来。”言蹊拉着她到面前,把她抱到膝盖上。 安之先是感到意外,先是脸微红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言蹊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把她抱在怀里,现在又有所不同,她把脸埋在她的锁骨,深吸一口气。
  “你真香。”她喃喃道,呵气如兰。
  她才真的香,气息中还含着一点酒香。
  安之的脸颊更红了些。
  夜已经很深了,偏厅的暖气有点不足,她搂紧言蹊:“姨姨,我们回去睡吧?”
  “嗯,”言蹊轻轻地哼了声,“让我抱抱。”
  安之想说回去在床上也可以给她抱的,不过言蹊这类似撒娇的动作已经让她无条件顺从,就由着她了,她学着她的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陶陶,我对你不够好。 ”言蹊突然开口。
  安之疑惑着“嗯?”一声询问她。
  “ 你小时候我对你不够好,你当时那么小,就得独自一人面对死亡,没有人给你依靠,而我那时只注重工作......”
  “姨姨,”安之急忙打断她:“没有呢,你对我很好很好,你把我带回家,你那时工作那么忙,家里人都很疼我。”
  言蹊心里酸楚,到了这个年纪了,至亲的离去已经算是喜丧,她还接受不了,对比下来,安之当时还不足六岁。
  安之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轻声宽慰她:“是你让我变成家里的一份子,我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是你把我带到你身边,让我可以爱你。”
  她的话语温暖如春,带着情深义重的质感,言蹊嗅着她发间跟她一样的香味,一样却显得那么独特。
  言蹊抚了抚她的脸颊,柔情蔓延。
  爷爷奶奶的感情她知道,如亲友如爱人。她一直在追求这种浓厚恩爱的感情,从来没有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到这份感情就在她身边。
  一旦深刻地领悟到这点,她不禁反省起自己,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好。
  “还有,我之前伤了你的心......”
  “嘘......”安之低头吻了下她的头顶,知道她现在心情不稳。
  “那你以后对我好,多疼一下我。”安之又吻了吻她,心疼她这一刻的脆弱。
  “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安之抱紧她。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难过了?”安之低声说。
  “好。”言蹊回吻了下她的下巴。
  “那不要喝酒了。”安之趁机说。
  “好。”言蹊想都不想地应了。
  安之酒窝动了动,伸手去拿杯子,抿了一口。
  她还没来及品味,言蹊的唇已经追上来,把她口中的液体含进她嘴里。
  “唔......” 安之没有意料到这举动,两人亲密温情地亲吻了一阵,时钟的指针仿佛都慢了半圈。
  “这酒不错。”
  安之感觉有些醉了,抵着她的额头:“姨姨,我们上楼吧?”
  “嗯?”言蹊勾着唇笑了下,附到她耳边,“......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安之眨眨眼,赧然地红了脸:“......很晚了,该睡了。”
  言蹊笑了笑,摸了摸相框,叹口气:“好的。”
  她这声叹气里并没有多大的悲伤,有一点点伤感,一点点感慨,一点点安心。
  安之站起身,把手伸向她。言蹊的眸里有沉淀下来的宁静柔和,安之的手指细白,十指柔嫩,是属于年轻女孩的手,正在等待着她,也许不像男人那样强大有力,却能给她旁人不能给的温暖和安心。
  她把手递给她。
  安之冲她露出明媚的笑容,把她轻拉起来,“ 好了,言小五,我们去睡觉觉啦。”
  她甚至还晃了晃她们拉着的手。
  言蹊眼里聚起稠密的暖光。
  记忆里也似有相识的一幕,只不过那个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变成了她的恋人。
  她跟着她上楼去了。
  安之让她睡下,从被窝里抱住她,亲吻她,贴近她的耳边跟她说着绵绵的情话。
  言蹊抚摸着女孩的饱软的面颊跟她接吻,温存,她们的发丝缠绵在一起,言蹊的手指抚摸她的下巴,脖子。
  安之嘤咛出声,低声道:“姨姨,让我来。”言蹊发出一声柔和暧昧的浅叹,漂浮在她们之间:“ 陶陶......”
  言蹊把自己窝进了她年轻美好的怀抱,容许她一颗颗从上到下解开了纽扣,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动作。
  早晨的密林中,清新微湿的空气,刚下过雨,林中的花木都占着露珠,浓密的森林被一丝光线透进来,另外一丝,一束,另外的一束,越来越多的阳光铺洒开来。
  最后只余下又软又轻的缥缈花的气息,还有微甜的桃子香,缓缓地与女人的叹息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