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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焕第一时间没有明白,但很快他就笑了。
  “当然教了,她不止教了,还每次训练让我拿‘那个’收尾,然后又要给我讲一次典故。”
  成明赫的响指配合刚落的话音扫过面前,他仿佛早就深受荼毒的苦主,终于又寻觅到了新的受害者,招了招手。
  何焕急于验证自己的猜想,却又有七分笃定地摘下刀套,踏回冰面。
  场上人已在合乐训练后散去大半,只剩下一两个选手在场边和教练谈话,忽然他们就都不说了。
  无人的冰面,两个男生正在整齐划一的捻转,但和单人滑选手简单的衔接捻转不同,他们滑得是标准的冰舞同步捻转步,一共三组。
  第一组,抬起左脚,右手自背后勾住冰刀内侧的空隙,逆时针五圈;
  第二组,反向小跳后双手绕至背后握牢,顺时针三圈;
  第三组,短暂的换足变向,先是旋转,在五圈逆时针的捻转中每一圈抬高一次手臂,直到最后,双手完全高过头顶,像是芭蕾的位手,收拢。
  行云流水捻转过大半块场地,何焕和成明赫来不及相视一笑就听见四周零星的掌声。
  剩下的几个选手和教练都被惊艳到流露赞美,没人吝啬掌声给两个高质量完成冰舞规定技术动作的男单选手。
  何焕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呆站原地,成明赫夸张又自然的开始行节目完成后的四面礼,花俏的滑稽甚至引来了口哨。
  “成,这是谁啊?滑行不输给你啊!”一个显然是从前和成明赫认识的选手滑过来闲谈,语气熟络,想来从前同场竞技过,私下也有几分交情才这么自然交谈。
  成明赫一点也不吝啬明晃晃的笑容,单手跨过何焕后背,在他肩上用力拍两拍,很是骄傲得介绍,“那是,这可是我师弟,怎么会比我差。”
  来人热情极了,伸手跟何焕握手后,又跟成明赫聊得火热,“你们刚才滑得是什么?”
  “我们两个的教练,冰舞选手,当年那个拿世界第四的中国组合里的女伴宋心愉,她教的。”
  “我有印象!当年她奥运会那套《巴黎圣母院》,太美也太可惜了。”
  “对!我们滑得就是她《巴黎圣母院》里那个同捻,当时她男伴摔了,要不是这个,肯定有奥运奖牌。”
  这个特殊练习与教学的来历正是这样,这是教练最引以为傲的一套节目,她自认当年倾尽全力最投入的一次比赛,集职业生涯之大成的一套节目,无奈遗憾收场。
  发挥或许有瑕疵,节目编排宋心愉却始终坚信那是她能做到最极致的表演,其中两套步伐里最难的就是这个同捻,她教何焕滑行起就让他练这个,每次滑行训练画完图形就先来两遍热身。
  原来师兄也一样。
  成明赫和朋友一直聊到扫冰车靠近后,才一前一后离场。
  他们穿刀套的时候,冰场出入通道正走过去一个人影,何焕看见红透的枫叶嵌在背影上,还有那头隔着十几米也要被闪到的淡金色头发。
  埃文斯结束陆上训练时正巧路过,他以为合乐早已结束,冰场却十分热闹,只看一眼就完全被吸引。冰上两个选手在做同步捻转,节奏和频率一模一样,油润的滑行还以为是两个冰舞男伴在切磋技艺。
  他们在口哨和掌声中完成动作后,埃文斯吓了一跳,这不是昨天在机场遇见的年轻人吗?
  他也是个选手?
  “雷普顿教练看见你在这里可就完了,他找你找了好一会儿。”
  一个男人,他团队负责康复性训练的医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给他肩膀拍了一下。
  “我只是看看。”埃文斯笑笑,“你见过左边那个男生吗?不怎么笑的那个。”
  “刚才听中国队队医说的,一个地方俱乐部的替补,很年轻的选手,名字他们也记不清,似乎前段时间受了不轻的伤,看样子恢复不错。”医生又说,“和他们队医聊过后才知道上次尹棠的伤还没好全,他们想去美国做段时间康复,问问我哪里合适。今年中国队还真是多病多灾,可怜都是年轻孩子。”
  埃文斯刚想开口关心一下尹棠的伤势,教练道格拉斯·雷普顿正向他大步走来。
  “你完了。”医生耸肩开溜一气呵成,就留下埃文斯一个人面对自己的教练。
  “教练,我结束陆地训练了。”埃文斯舒展的笑意抿回嘴角内,认认真真站直。
  雷明顿看一眼腕表,“那你二十分钟前就该来找我。”
  埃文斯并没打算解释,他很了解自己的教练,也明白自己耽误时间是错的,“对不起,我刚才看中国队选手加练影响了计划。下次不会了。”
  “尹棠?”雷明顿问,“在休息室那边我看到他和他的教练在谈话。”
  “不是,是中国队一个滑行很漂亮的年轻人,他是俱乐部不是国家队的,在那边……”埃文斯热切地想指认何焕给教练认识,再回头时,冰场上只有迟缓的扫冰车在前进。
  雷明顿用沉默阻止埃文斯继续逡巡的目光,“中国的体育制度和我们不一样,花样滑冰这种大项目,在中国,只有入选了国家队的选手才是实力被认可的标志,换句话说……像你说的这个俱乐部来的无名小子,只是国家队选手的替补,他还不配你浪费练习半个直线接续步伐的时间打听。”
  “教练,这样说……是不是太傲慢了?”
  “你是世界冠军和奥运冠军,你有资格傲慢……或者说,傲慢是你的权力。”
  “是,教练。但我……”
  “埃文,你无论哪里都很优秀,当你第一个教练把你带进我俱乐部,你上冰后的五分钟内,我就断定你会成为冰场上的主宰,但如果有什么会阻挡你,那一定是你的个性。”
  雷普顿说话并不抑扬顿挫,也没吹胡子瞪眼,他很平静,和语调冷刻的就像光洁的钢板,密不透风,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一直在培养你的王者气质和竞争意识,我很高兴看到你关注你的对手——鹰飞在高高的天空俯视一切,你仍然像鹰一样警惕。可你该注意的是谁?是成明赫。他去年升组,成年组第一次大奖赛就拿了冠军,我看过录像,他的滑行很棒,我已经很多年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深刃和弧线。即使不是他,那也该是中国队明年就要升组的尹棠,他显然是国家队精心培养的一号种子,我看好他今年世青赛夺冠。这些人,才该是你目光扫过时会停留几秒的对手,其他人只是在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我明白,教练,我知道该做什么。”埃文斯郑重点头,他没有因为训话低落沮丧,反而显得更坚定百倍。
  “你一直都知道,只是有时候需要我提个醒。”雷普顿微微露出他一向吝啬的笑意,“好了,去休息一下,晚上和教练组开个会,今天你的成套还有几个地方我打算修改。”
  “好的教练。”
  “这次不能迟到。”雷明顿轻拍埃文斯的上臂,“去洗个澡,一起回酒店。”
  出入口沉重宽阔的帘幕微微颤动,埃文斯转身碰到,但没注意,跟着雷明顿离开走远。
  “想什么呢?”成明赫握成拳头的手轻敲站在出入口内侧的何焕,“不好意思多聊了会儿,等急了吧?走,去吃饭。”
  他话音刚落,却发现何焕的表情不大对,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第一眼见到就熟悉、觉得一定上辈子也是自己师弟的何焕在那一瞬间有点陌生,“你的表情……”成明赫迟疑后还是问了,“怎么还有股杀气……我迟到一小会儿,真生气啦?”
  说是杀气,成明赫承认自己略有夸张,至少在何焕温和沉静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表情,像是有什么惹自己的师弟生气又必须忍耐。
  何焕悄无声息松开握拳的手,摇摇头,笑了。
  他的笑总是非常克制,眼角微微下坠,可以看出他的情绪总是处于稳定且柔缓的状态。
  “不是师兄,只有两三分钟,没很长时间。”
  这个笑也同样温和平静,与认识成明赫以来没多大区别,沉默寡言,像是把什么都藏在只跳过十几年还崭新的心底,甚至有几分乖巧温驯。
  但成明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一时说不上来。
  可他不是多心细腻的人,师弟怎么说他怎么信,笑完就忘记,转头就推荐起场馆附近他查到的好吃韩餐馆子。
  他们去吃了一家成明赫最推荐的,确实味道不错,回酒店的路上,何焕终于主动开口。
  “师兄,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呗。”
  “你们职业选手,练习半个直线接续步大概要多长时间?”
  成明赫一愣,旋即笑了,“你这什么诡异的计量单位,为什么是半个?”
  “不为什么。”何焕的语气比他的表情还要寡淡,“只是好奇。”
  成明赫当真仔细思索才回答,“这个很难说,和个人水平也有关系,有些人编舞滑个一两次就记得清清楚楚,有人估计得看个十七八遍才行。”
  “要是像埃文斯·埃利斯那样优秀的选手呢?”
  “他的话估计一次就能记住,和他合作过的大牌编舞可都夸过他是个绝世天才。”
  一个直线接续步的时间大概是20秒,半个是10秒。
  何焕在心底做了个简单的除法。
  “你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自打刚才起,成明赫就发觉师弟像有什么心事。
  “因为需要一个时间上的标准。”何焕朝师兄笑笑,这次他笑得坦率舒展,像无数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一样被青春特有的桀骜所支配才会笑出这种自信和笃定,无所畏惧又恣意张扬。
  他接着说道:“好让自己明白要战胜多不可一世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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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冰舞同捻,是我找喜欢的冰舞选手的好几个视频,看过后自己瞎组合起来的三个,可能不一定能实现,大家看个意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