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咔哒——”随着一声脆响,房门应声而开。
  入眼便是一张桌子,一张沙发,稍显空阔的厅室,谢景一个人住,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买家具,当然,贫穷是根本。
  谢景随手将钥匙放在进门左手边的鞋架上。
  这种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长廊式板楼,在如今新式建筑兴起的年代,由于环境差,透光性能低下等因素,早已与时代脱节。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房价低廉,最适合那些外来务工人员和他这种穷学生了。
  房东是个大嗓门的中年妇女,每次催房租的时候,能骂得你隔着一栋楼都听得见。但你让她整理整理公共走廊的卫生时,她又开始倡导大家都是住在同一个地方,理应爱护这个共同的大家庭。
  “滚——”只听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应该是有人将东西一通丢在地上的声音,“你这个臭婊/子,又拿着老子的钱出去鬼混,你给老子滚,再也不要回来,滚!”
  “我没有啊,是他缠着我的,你这三天两头就要闹一场有意思吗?”
  “嘭——”谢景关上了门,人声隐去。
  这里环境确实算不上太好,但好在隔音效果不错。
  他的隔壁住了一对情侣,这情景对于谢景来说,简直是再常见不过了,就像那女的说的一样,他们今天吵完,隔个两三天又能如胶似漆。
  不过,这一切对于谢景来说,也还好,比起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这种小市民的嘈杂喧闹更有烟火气息。而且在这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但只要一关上门,你谁都不用搭理,也不用去应付那些所谓的人际关系。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邻居住着谁?
  那个每天早上拜托自己儿子帮忙向同学推销自家猪肉的杀猪佬,其实以前是在道上混的,谢景有时候改善生活,找他买肉时,能看到他随时随地就抽出四十米长的砍刀割肉,动作利落干脆,他说他是黑帮老大,谢景都能信。
  因为但凡有颗花生米也不至于这样。
  对面楼里有个离异的女人带着不到八岁的儿子独自生活,丈夫生前欠下了一堆债务,债主找上门的时候,她让自己的孩子藏好,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受那么多人胁迫,硬是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楼上有个刀疤脸的大叔说自己在境外当过雇佣兵,棋差一招不小心被/干废了左眼,所以从此退隐江湖,现在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水泥厂工人。
  当不当雇佣兵什么的,谢景不知道,不过他甩飞镖倒是挺准的,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在神都以外的地方过年。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子气球放跑了,他借了个玩具手/枪,大晚上的‘嘭——’的一枪,就给人射爆炸了。
  后来,理所当然的被要求赔偿,然后他去人玩具摊上扎飞镖,扎了最大的玩具熊扛回来,赔给人家。
  他们好似经历离奇又平凡得丢进人群比比皆是,就这样在这个逼仄阴暗的环境倔强又艰辛的生活着,他们每天为了生计奔波,为了明天努力。以至于他们并没有空去关心多余的事情。
  生活的狗血每天都在上演,变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个女生因为男朋友的出轨割腕自杀,实在是太不值得。房东咬牙切齿,要死为什么不出去死,在这里影响到她的房价。然后他们担心会不会化成厉鬼回来复仇,将走廊尽头的蒙着一层厚厚尘灰发出卡顿声音的排气扇说成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甚至说那是女人穿着高跟鞋在楼梯口徘徊。人们往往总是喜欢将不得志的离去演化为各种鬼神传说。
  但是,没人说,那个女生活着的时候,走楼梯遇到行人会先站定,让人先走,从来都不会拖欠房租,下班回家,她会将高跟鞋脱下来,光着脚走路,以免吵到睡着的邻居。
  就是这样,即是尘世繁杂,也是漠视人间。
  ·
  谢景直接鞋子也没脱,就打开卧室门扑倒在了床上。
  他在想,他今天莫名其妙的耍什么脾气呢?是真的很莫名其妙,连谢景都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就像?就像一个在吃醋的……男朋友?
  酸自家男朋友对自己和其他人没有区别。
  谢景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贱骨头,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对待白夜的感觉,然后就任凭自己一直就这样沉沦下去。
  其实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奇怪得很,说不清道不明,可是它又能准确的指引你去找寻自己内心最向往的。
  谢景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头顶斑驳的天花板,墙面瓷粉因为经久失修,早已碎裂成一块一块的,四角还有着污黄的痕迹。
  当初刚出来的时候,神都给他安排得有房子的,虽然也是租的,就给他交了三个月房租,剩下靠自己。不过谢景仔细预算了一下,觉得以后既要承担生活费什么的,还不如把房子退了,租一个便宜一点的,所以他就找来了这里,离学校还近的很。
  谢景每天回来后都没有什么娱乐的,他屋子里连个小彩电都没有,不过倒是经常刷刷段子什么的,但也仅限于偶尔的搞笑段子。所以他对最流行的什么娱乐事件都一知半解,不知道哪个小明星新拍了什么电影,哪个歌手新出了专辑,谁谁谁又闹绯闻了……
  因此李诗涵经常说他是岁月静好,不食人间烟火。
  那全是放狗屁,如果他有条件,天天去警察局拉横幅,夸自己的警察哥哥。
  屋里四下安静无声,谢景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打开手机翻出相册。他手机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图片,qq这一个系列只有唯一一张图片,就是那天晚上李诗涵偷拍的白夜。
  到底是毛毛躁躁的年纪,一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唇角总是抑制不住的就上扬了,甚至这个弧度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谢景有些无语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打开了手机qq。
  刚一打开,满屏的消息。
  他一早就把班群给屏蔽成接收消息但不提醒模式,结果今天一上线群名称三一的班群就是99+。
  他没顾得上看消息,看了一眼群员资料,才知道这个是曹坤自己建的,还让他当了个管理。
  谢景眉目微微皱了皱,一天净整些花里胡哨的。
  群里面的消息大多数都是在讨论今天这件事的,大家还在想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学校放个几天假什么的。
  谢景改了模式,关了群,曹坤和李诗涵都有单独给他发消息。
  曹坤,“景哥,你跑哪儿去了,今天出教室的时候我怎么都没看到你,你别是出事了吧?”
  卧槽,你特么的不能盼我点好?
  谢景,“我已经回去了。”
  曹坤,“哦哦哦,那好,吓死我。今天,景哥你当时怎么能那么淡定呢?”
  曹坤能秒回多半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在玩手机。
  谢景,“不淡定能怎么样,我也救不了她。”
  曹坤,“景哥,我跟你说,这个女生是复读班的,听说家里贼困难,就指着她考上大学了呢,会不会是压力太大了?”
  谢景,“你问我,我问谁?”
  谢景没说下去了,退了出来,又去看李诗涵给自己发的消息。
  李诗涵,“景哥,我出校门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你?”
  嗯哼,这俩简直是……
  谢景,“我没事,我已经回去了。”
  李诗涵没有回复,可能有事情。
  谢景放下手机,皱了皱眉,隐隐约约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但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他思前想后,决定去洗个澡,放松一下。
  ·
  下午14:00,中山分局刑侦大楼。
  赵冬冬在和分局的人商量晚上聚餐的事情,吴康领着自己带的组里面的人出警去了,因此现在白夜坐在吴康在大办公室的位置,看着今早上热搜的微博。
  现在热度已经降下去了,寥寥几条回复也是说到了自己学校的事情,甚至有些还聊起了有名的鬼故事小说。
  一切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这热搜真的上得太突然了,还有那个所谓周曼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视频朋友圈的回复,虽然已经被删除,但是有周曼的微信好友发言指出疑问,周曼根本就没有发这样的朋友圈。
  本来是为了不让事态扩大才让网信办方面进行屏蔽删除处理,现在倒是感觉有些这事来得蹊跷。
  佳历中学的监控视频,白夜也已经调阅了,周曼是下了第三节课后就出了教室门口,然后独自一人上了顶楼。期间并没有和谁打过招呼,从安装在五楼到顶楼的拐角监控来看,她上到顶楼,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跳楼了。
  确定是自杀无疑了。
  她当时走路步子是很稳定的,没有看出有任何的反常和失控现象。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一切又都那么的不正常。
  她生前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这样从容赴死?
  据周曼班主任交代,周曼是走读生,并不需要上交手机,因为学校每天都会在教学楼门口搜身,防止学生带违禁品。但是办法总是有的,搜不出来不能代表就没有。
  不过当时并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手机,派人去顶楼排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手机。
  手机可以获取很多信息的,比如她生前到底有没有像微博里说的那样,朋友圈发过视频,以及她自己最近的人际交往状况等等。
  白夜拧着眉宇,拿过桌上从佳历中学拷贝过来的一寸照片资料,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皮肤白净,眼睛里却毫无神采,像是?
  白夜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分局法医绰号‘胖大海’的罗生才走进来,敲了敲桌角,“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
  白夜闻声抬头,“结果是什么?”
  罗生才捂着嘴,“咳咳,这小姑娘确实是吸毒了,虽然没有到静脉注射的地步。但是,有点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