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拘束
  沈安淮双眼冒光,直咽口水,安容没动,他不敢下筷子,安容见了就好笑,前世与这个弟弟接触不多。
  因为年纪小,大夫人怕他闹着老太太,只许他初一十五去给老太太请个安,所以只见过寥寥数面,后来发烧烧坏了脑袋,变得呆呆傻傻的,她就更不乐意见了。
  庶出的少爷呆傻了,有辱侯府名声,当时屋子里的丫鬟杖毙的杖毙,发卖的发卖,要不是三姨娘还得照顾他,估计都要活活打死,与侯府子嗣相比,一个姨娘的生死无足轻重,最后留了三姨娘一条命,带着沈安淮去了庄子上住,是生是死,安容就不知道了。
  “饿了就吃,喜欢吃什么菜,自己夹,在姐姐这里,不必拘束,”安容给他夹了个虾仁,笑道。
  沈安淮点头如捣蒜,笑的一脸灿烂,倒是很懂礼貌的给安容夹了块腊肉,脆生生的唤了一声,“四姐姐吃菜。”
  再然后,便忍不住嘴馋吃起来,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懂礼貌,连连夸赞好吃。
  安容见他吃的欢,满嘴是油,笑他嘴馋,又问起他午间吃了什么,沈安淮啃着鸭腿,含糊其辞道,“也有青菜,有腌萝卜,辣椒炒鸡蛋,还有个蛋汤。”
  安容的脸色微沉,“没有肉吗?”
  “青菜里有肉,只是没有这个多,”沈安淮指着桌子上的青菜道,眼睛里都是羡慕。
  姨娘教他嫡庶有别,府里吃穿最好的属大哥,四姐姐,还有五姐姐她们,他以前只见到他们穿的衣服是最美的,原来吃的东西更不是他可以比的,四姐姐这儿的饭菜,他都恨不得把舌头一块儿卷下去了才好。
  安容脸更沉了,难怪五少爷会这样消瘦了,即便是庶出,也该有四个菜,一荤三素,炒青菜里加几块肉丁,能叫荤菜吗?
  安容压下怒气,大夫人这样作践他爹的骨肉,只图面子上好看,若是五弟没事,爹过世的时候也有*岁了,怎么不能承袭爵位,让二房抢了去?!
  安容心疼的给他夹菜,又担心他吃撑了,一时两难,眼角一瞥,却见到秋菊眼角里的鄙夷和怒气。
  安容的眼神又冷了三分,一个丫鬟也敢鄙夷做主子的,还敢有怒气,是因为沈安淮吃的多了些,一会儿菜没法分了吧?
  主子的饭菜吃不完,丫鬟都会分着吃,这些饭菜的营养安容心里清楚,所以秋菊冬梅和阮妈妈才养的这样白胖,都快赶的上她了!
  安容夹着菜,撇了秋菊一眼道,“早前不是说让半夏把送折枝梅得的赏赐拿出来去买酒席吃吗,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秋菊一愣,她说那话的时候姑娘不是睡着的吗,她怎么会知道?
  半夏望了眼秋菊,眸底微愠,竟然在姑娘面前嚼舌根,忙上前要说话,安容根本不给她机会,“下去吧,天冷了,许你们喝两口酒,夜里不用伺候了。”
  半夏只好乖乖的和秋菊下了楼,安容见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不爱财又怎么会被人收买。
  秋菊是她的大丫鬟,往常得赏赐的机会要比半夏多的多,就是要让她知道,身为二等丫鬟,就是不及大丫鬟体面,在她面前说话管用,安容不信她会不生串班夺权的心。
  半夏和秋菊走后,安容眼角又扫向了冬梅,不经意笑问,“把衣裳给大姑娘送去,得了多少赏赐?”
  冬梅扑通一声跪下,吓的脸色苍白,“是春兰说要让大姑娘先试试衣裳,再决定帮不帮姑娘,奴婢不敢坏了姑娘的大事,这才……。”
  “怕什么,我有没有责怪你,”安容风轻云淡的笑着,“一套衣裳头饰而已,我只问你得了多少赏赐。”
  冬梅有些摸不准安容在想什么,衣裳不是送给了大姑娘吗,怎么好奇她得了多少赏赐,大姑娘的东西四姑娘又瞧不上,更何况是赏赐给她的了。
  “一对银耳环,”冬梅如实回道,还把随身荷包交了上去。
  安容今儿兴致不错,把荷包打开瞧了一眼,两只银耳环,差不多五钱银子的样子,不过这可比五钱银子更得人心,女儿家爱美,每天都会对镜梳妆,看到耳环就会想起来谁对她好吧。
  说到送礼,她到底不如沈安芸会收买人心,她今天送给她的那一套裙裳头饰,足够她打几百对这样的耳环了,安容冷笑。
  把耳环丢给了冬梅,安容歇了筷子,沈安淮啃了一半的鸭骨头,赶紧搁下。
  安容瞧了就好笑了,“我又不是祖母,她老人家一歇筷子,咱们小辈就不能吃了,我是你四姐姐,不用讲那么多规矩,不过吃多了,一会儿多在屋子里走两圈消消食,不然夜里会睡不着。”
  沈安淮连连点头,又继续吃起来,珠帘外走进来个小丫鬟,福身道,“四姑娘,三姨娘来了。”
  安容点点头,小丫鬟便出去把三姨娘领上二楼。
  三姨娘穿着一身桃红袄,下罩碧水裙,生的柳眉若黛,体态婀娜,见沈安淮吃的开心,一颗因为担心而七上八下乱跳的心安定了,四姑娘没有生五少爷的气,又心底微涩,五少爷到底年纪小,一见到吃的,就忘了她教的规矩,怎么能吃的满嘴是油呢。
  忙快步上前,沈安淮见她来了,赶紧起身,倒没有行礼,亲昵的唤了声,“姨娘。”
  三姨娘是妾,半主半仆,沈安淮虽然是她生的,却是主子,三姨娘要给他行上半礼,而后眼睛再次落到安容身上,“五少爷调皮,冲撞了四姑娘,奴婢代他给姑娘赔不是。”
  “姨娘,四姐姐没有怪我,”沈安淮高兴的道。
  安容站起身来,看了看三姨娘几眼,见她眉间有些病态,强忍着的模样,眉头皱了下,“三姨娘病了?”
  三姨娘苦涩的点点头,“夜里受了些凉风,有些咳嗽,怕过了气病给五少爷,才疏忽了……。”
  “姨娘屋子里有酒吗?”冷不丁,安容冒出这么一句,把三姨娘愣在那里半天,才摇了摇头,“奴婢不喝酒。”
  安容点点头,吩咐芍药道,“去拿一坛上好的酒给三姨娘送去。”
  说完,见三姨娘茫然的望着她,安容冷着脸道,“五少爷消瘦成这样,夜里又冷,要是丫鬟照顾的不尽心,只怕会发烧,那会儿大夫人又睡了,没人敢去打扰她,没得耽误了病情,若是五少爷真的发烧了,就用帕子浸湿了酒给他擦拭身子,我不想见到府里也有孩子发烧烧坏了脑子。”
  最后一句话,安容说的有些凌厉。
  三姨娘身子一怔,再看沈安淮消瘦的身子,心里忽然就升起一抹恐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