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跆拳道,以腾空、旋踢的脚法而著名,而跆拳道竞赛,也正是观摩这些变幻莫测、潇洒优美的不同腿法。此刻,左行舟和对面河泽的选手相对而立,敬礼,鞠躬,拉开距离准备开战!
  左行舟微颔着首,双腿随时变换着节奏和方位,两个人对峙斡旋着,谁都没先发起进攻。颜翊在场下看的紧张,小声嘀咕着,“他怎么不打啊?”
  刘兮爵听到后解释,“这种时候相互不了解水平和格斗习惯,谁先进攻就先暴露破绽,左行舟肯定不傻。”颜翊恍然大悟。
  终于,河泽的选手率先试探一个回旋踢,左行舟快速侧闪紧跟着一记凌厉的侧踢击中对手侧肋,顿时沸腾了半边的观众席。
  河泽的选手眼神扫过左行舟,给左行舟不太友善的感觉。
  左行舟前后划步,也没放松警惕。
  这时对手突然重心左移,右脚屈膝上提作势就要横向踢出,左行舟及时向右侧身想要躲过,不料对手右腿突然摆正上提送髋,一瞬间就将右腿伸直到左行舟体前,左行舟还没站稳,就被狠辣的一个下劈击中锁骨,虽然及时格挡,但是对手显然下了十足十的蛮力,逼得左行舟倒吸了一口凉气。
  左行舟被这一击震得锁骨生疼,而对面河泽的人正得意,居然傲慢地给他递了个挑衅的手势。左行舟弯弯嘴角起了兴致,活动了下左臂,想着陪对方好好玩玩。
  已经摸清楚对手狠辣直接的进攻套路后,左行舟接下来的进攻方式诡谲很多,甚至在追回比分的时候,刻意在消耗对手的体力,而当河泽的人察觉出左行舟狡猾的路数时,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再也没精力露出那种轻蔑的眼神。
  左行舟长久没练过了,这次打比赛又没有准备,体力自然不是理想状态,眼下先消耗对手体力也是明智之举,起码自己的短板不再明显。但是对手那么大的个头,不速战速决,拖得再久点,吃亏的还是左行舟。
  两个回合下来,左行舟暂时领先,但是要说稳赢,还差得很远。
  刘兮爵一直冷静看着比赛,此刻点了头,“对手是很老练,但还好,他开始认真了。”
  颜翊远远看着此刻眼中只有对手的左行舟,少年眼中不再是随意懒散的样子,眼神倒比平时凌厉血气不少,最起码气势上,左行舟占上风。
  第三回合,左行舟上场时嘴角上扬,他想起初中毕业前那段时间,自己整个夏天都是在闷热的训练室被摔打中度过的,他知道自己不是运动那块料,但是在告别那段黑暗的过去后,他真的渴望用这种□□的捶打方式来磨砺他那根紧张不安的神经。
  他记得有一天晚上,等到所有人下训回家后,他还在训练室苦练腿法,正巧跆拳道老师回来取道袍,那个老师看了他一会,然后对他说,“你知道吗?我以为你这个年纪来练跆拳道是个错误,但现在我发现,其实你不弱。”
  左行舟歪歪头,把头上多余的汗甩到地上,眼神盯着河泽的人,“我当然不弱。”
  毫无征兆,左行舟身体突然右转,右脚果断蹬地,随即右腿后旋摆打,整个动作还没被对手看清,胸部就被一个漂亮的后旋踢击中。紧接着,对手发力提膝前移,朝准左行舟的腹部就是一个推踢,左行舟右脚适时前伸阻挡,然后流畅向左转身,右脚落地后为轴旋转,左脚一个标准的后踢径直踹在对手腹部,对手立即吃力倒地,表情痛苦。
  河泽的选手似乎伤得不清,挣扎几次都没起来,只好示意裁判出面,宣布左行舟获胜。
  观众席上所有靳江大学的学生都在高声喝彩欢呼的时候,左行舟突然苦笑了一下,不是想好了只是敷衍过去的吗?怎么真的上场还是这么拼?
  他扭头看着远远站着的刘兮爵和已经兴奋大喊的颜翊,玩心大起地翘了大拇指。
  裁判刚宣布获胜者,就听到全场播报叫停了比赛,正当所有人茫然的时候,评委拿起话筒语气缓慢地解释,竟然要临时加赛!
  河泽的人脱下护具,被本校的同学扶着走到左行舟身边,丝毫没有挫败感,鄙夷的眼神里藏着阴险,露出玩味的笑,“小子,你到此为止了。”
  左行舟不明所以,临走时,河泽的人右手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等着看好戏。
  刘兮爵听到这样不合理的播报后皱眉,起步找祝凝了解情况,再回到颜翊身边的时候表情不定,一言不发。
  这可急坏了颜翊,“到底怎么回事你倒说说啊?”
  刘兮爵叹气,摇了摇头,没打听到什么有用信息。
  颜翊觉得奇怪,“这也太不合理了!两个都是靳江的有什么好比的啊?”
  刘兮爵想到刚才祝凝的表情,觉得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如果是选手为了个人我倒可以理解,但是大赛居然能通过……”刘兮爵停顿了几秒,“这个选手应该有背景。”
  颜翊没听懂刘兮爵在说什么,转身却看见顾安然一步一步躲着人群蹒跚了过来,“安然,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顾安然走到颜翊身边勉强笑了下,“早上开班会,”顾安然明显又受了一肚子委屈的样子,打起精神一带而过,“又陪班导整理了下预备党员的资料,才抽身。”
  颜翊看着忙了一上午的安然小脸脸色着实不好,心疼地揽过肩膀抱了抱,“好了好了,来了就好,我和你说,左行舟赢了呢!刚才可帅啦!”
  顾安然惊喜又意外,她本以为以他的性格肯定勉强走过场,居然这么认真对待,想必是很精彩的比赛,遗憾没看到。
  颜翊说到这又低落了下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半路杀出个本校的,一会还要比一场,好奇怪的。”
  顾安然疑惑,“诶?一个学校的比什么?”
  颜翊摇摇头又陷入疑惑,左行舟恰好取下护头下场走过来,“顾安然来了啊!可惜刚刚我帅气英勇的n多个瞬间你没看到,否则,啧啧!”左行舟一脸陶醉,“我都会爱上我自己!”
  颜翊冷着脸拆台,“刚是谁被人家劈头盖脸踢得半天缓不过来的?”
  左行舟语塞,“呃,那啥,我让他来着,我让的。”
  刘兮爵一直想着加赛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打断左行舟和颜翊的玩笑话问左行舟,“你知道那个加赛的选手是谁吗?”
  左行舟闻言摇头,“我怎么知道是谁。”
  刘兮爵推测,“我觉得,他可能认识你。”
  左行舟面色一紧,缓缓听到刘兮爵吐出后半句话,“而且,来者不善。”
  短暂的中场休息后,当那道洁白到刺眼的身影优雅而自信地步上十平方米的场地时,全场爆起了热烈到沸腾的欢呼声,眼波微澜,白璧无瑕,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或许从来没见过场上这样被上帝细笔勾勒到完美的俊秀少年。少年露着有意无意的笑容,伸出晶莹修长的手指放在樱色的唇边,全场骤然安静。
  “久违啊,老同学。”
  清朗醇厚如泉水的嗓音,带着无法让人无视的亲和力,淡淡和左行舟问好。
  场下的三个人率先察觉出左行舟状态不对,他全身僵硬,甚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低垂着头,像是一个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的孩子,孤立无援地在场上发愣。
  顾安然甚至能感觉到,他正在因为极大程度的恐惧而微微发抖,不再洋溢着最阳光的微笑,不再透出泛着星光的眼神,不再自信,不再骄傲,此时的他,黯然失色到苍白。
  顾安然失神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左行舟。”
  “我看到过,”颜翊像是回忆起什么,露出不自然的神情,“我曾经,看过这样的他。”
  “当时,我以为那只是简单的怕黑。”
  顾安然惊愕地看着颜翊,又转头看向场上的左行舟,他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任凭裁判哨响,任凭对面风姿卓越的少年敬礼,鞠躬,都毫无反应。
  左行舟,究竟在害怕什么?
  左行舟原以为他把自己保护得特别好,只要逼着自己不去回忆,然后随波逐流地往前走,能妥协的一切全部妥协,把刀疤牢牢握在手心不让别人知道,那么别人不提起,他就可以当做这一切不存在。
  他已经习惯了不去奢望这个年纪本该有资格去做的梦,但是一直都学不会该怎么和过去和谐相处,怎么才能不痛不痒地活着?眼前的世界,他以为他可以忍耐着自欺着合群地走下去,但是直到这个人的出现,他才明白,那些他曾经聊以□□的平和岁月不过是可笑的掩耳盗铃。现实强迫他承认,过去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经年累月的新伤旧痛会在某个瞬间击中发作,彻底击碎他伪造多年的虚假自尊心。根植在他心中的惶恐不安扯起那些不堪的记忆时,足够毁灭性地打击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