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闲来话家常
  阿弥也没久待。
  言照清睡得昏过去没多久,权公便一瘸一拐进来,带着何府的丫鬟益冬,叫阿弥跟益冬去泡一泡。
  “我原先不知道,你竟然同你相公在江水里头泡了这么久,还是一夜千里从睦州漂过来的。你瞧你这内发的风寒,分明是毒未解、伤未愈,便又遭寒气入侵。沁县附近有个温泉,你同这小丫头去,泡上那么两三回,这体内的寒气便可祛除了,除了寒气,我再给你慢慢治伤,调养身子。至于你体内的那奇毒……”
  权公“无”了好半天,才道:“待我再想想办法。”
  阿弥中的是李皇年轻时候从圆至和尚那儿拿的毒,阿弥后头听阿寿说,那古怪的夜里圆至和尚自言这毒他也解不了,当夜在庙里只解了阿寿的蒙汉香给阿弥带来的影响。
  阿寿说,圆至和尚当夜直言阿弥的毒是白布上的墨,纵然洗得再干净,也得留下一二分痕迹,往后她就只能带着一二分痕迹活着,平日无事,但碰到能引发毒性的药草,阿弥想不死也难。
  那几味药草阿寿替阿弥记下了,但这一路上竟然也没个机会同言照清或是同阿弥自己交待。
  也是啊,谁知道会飞来曹九台造的这场横祸,叫他死了呢?
  她又是个铁定会被拉去砍头的逆贼。
  好在如今没痛没灾,除了身子偶尔发虚,也没个中毒的后遗症,只要不被言照清带回去砍脑袋,这偶尔的发虚也不太影响。
  此前阿弥进百草谷的时候,权公就金口玉言定要给阿弥解毒,后头有了谷主选举一事,权公气头上发疯,才撇下阿弥走的。
  如今又碰上了阿弥,阿弥答应给他投票,他自然又起了全力解阿弥身上奇毒的心。
  权公交待完阿弥这头,便去看言照清,要给言照清扎针疗伤。
  阿弥得了益冬打点的一身厚衣服,仍旧是何家大少爷的旧衣,长发草草用红纱带一束,拗不过权公,只能跟着益冬出门去。
  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才知道已经临近傍晚。何府里头少有人走动,听闻都因岷阳府尹江城已一事被何书全叫出去帮忙了——沁县县衙人手实在是少,好几十年也不曾出过这样一桩当街杀人的案子,这自然是大事情。
  一夜天冷,阿弥将手袖在袖中,跟在益冬后头走,打了两个喷嚏,才由着这喷嚏突然想起来似的,吸着鼻子问益冬:“你们家小姐怎么样了?”
  益冬面上发愁,道:“姑娘昨夜里受了惊吓,听闻发了一夜的高烧,说了一夜的胡话。”
  阿弥停下脚步,看前方岔路,若是没记错,前头一条出府,一条可往何思瑶那儿去。
  “可严重?昨夜到今儿还没缓过劲儿么?我去瞧一瞧她。”
  顺道问问昨夜那无头人的事情,看看何思瑶那儿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益冬连忙道:“权大夫已经去瞧过了,扎了针,药汤也已经喂了,想来再睡会儿就没事了。阿弥姑娘是我家姑娘的救命恩人,姑娘方才醒来的时候也说了,等她身子好利索了,再亲自来给阿弥姑娘道谢。”
  “哦。”阿弥拉了一个长长的单音,看了益冬好一会儿,又将手袖回去,“前头带路吧。”
  益冬点头弯腰,奴颜婢膝在前头带路。
  阿弥见她今日跟昨日的气势不同,总觉得是换了个人,等到搭上了何府的马车,临近汤池了,阿弥终于还是没忍住,“哎”了一声,问那一路低垂着头安分守己的益冬。
  “你怎的了?府中有人欺负你了?”
  益冬似乎噎了一下,才摆手道:“没,没有的事情,阿弥姑娘何出此言?”
  阿弥往后靠,见她这般,想着同她也不过是昨天才认得的,她何必多管这一桩闲事?
  便挑了车帘子,看外头。
  天色渐晚,临出门前她交待权公务必看好言照清。权公的功夫虽不如她,挡一挡来人应当还是可以的。她也说了早去早回,温泉离城里头也不过,来回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权公交待她泡半个时辰,那一来一回也就两个时辰。
  阿弥知道自己不该这会儿撇下言照清出门,但权公同她道还是她自己的身子要紧,她若是倒下了,言照清死了活了都没人顾
  她想想也是,便还是出了门。
  若是放在往日,得一个没泡过的温泉放在她眼前,她一定欣喜若狂。人生第一次,哪儿能有不激动的时候。
  但今日阿弥实在没心思,记挂着言照清,又想着那无头人,在温泉里头发了一身汗,只觉得浑身乏力,回程的路上昏昏欲睡,半丝都不觉得泡温泉是件有趣的事情。
  等回了何府,听闻言照清那儿没什么事情,但也没醒过。阿弥换了身干净衣服,披了一领益冬给的何家大少爷的狐裘,去言照清的房间看看——他占了主房,她只能偏居书房,书房不起炭,实在是冷,阿弥便想去言照清的房里蹭一蹭暖气。
  权公还在言照清房中,年妙春也已经回来。
  瞧见披着一身白狐裘的阿弥,年妙春一愣,随即觉得自己好笑。
  “我还以为是正卿回来了,想想身高也对不上。”
  阿弥自觉盘腿坐上房中一侧的美人榻,问年妙春:“正卿是谁?”
  年妙春道:“自然是你身上衣服的主人。”
  何家大少爷?
  阿弥想起此前说到何家大少爷,说是往北边去了,那时候言照清也没空问是去了哪个北边,去做什么。如今碰到年妙春提起这个话头,阿弥便问:“何家大少爷哪儿去了?这么大个家就扔在这儿了?”
  闲话家常似的,还好整以暇接过益冬递过来的热茶。
  年妙春撇开眼,不同她对视,“在北方走动,做生意去了。他宏图大志的,谁也拦不住他。”
  阿弥咂咂嘴,尝了一口甜茶,感激睇一眼益冬,问年妙春道:“做生意?做的什么生意?我看他书房之中尽是兵法和武功书籍,院子一侧列着十八般兵器,倒不像一个做生意的能人。”
  年妙春干笑两声,“做生意靠脑子,在外走动自然要分外小心,有一身好功夫才能自保不是?”
  阿弥长长“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听到言照清在床上低吟一声“小狐狸”,便拎着那拖地的狐裘,往言照清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