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我叫安安, 姓爱新觉罗。阿玛是履亲王爱新觉罗允陶,额娘是大学士之女富察舒怡。
  额娘说过, 从我很小的时候, 阿玛就时时陪在我身旁,教我说话,扶我走路, 他说不想错过我的成长。
  阿玛是一个温柔而又极为有耐心的人, 即便素日里再是忙碌,应酬也是能推则推, 一得了时间便在家中陪着我、弘晏和额娘。
  在我年幼时候, 阿玛几乎日日都能在府中陪我, 只是后来, 皇玛法将阿玛调至户部当差, 新官上任三把火, 户部又是六部当中最忙的地方,阿玛只得日日去衙门办差,半分马虎不得。
  后来阿玛的官越做越大, 人也越来越忙, 逐渐成了朝中最有影响力的官员。
  可他也曾经对我偷偷透露过, 他压根儿不想有这些“成就”, 只愿在家做一个轻省的“富贵闲人”。
  如此一来, 弘晏就没了我当年的运气, 得以让阿玛日日陪在身边。
  不过弘晏并不缺玩伴, 除了我和额娘家的几个孩子之外,还有许多的堂兄弟和堂姐妹陪着我们一起玩。
  三伯父家的,四伯父家的, 五伯父家的, 七伯父家的,九伯父家的,十伯父家的,十三叔家的还有十四叔家的……
  许是从小被阿玛带大的缘故,阿玛的为人处事我也学了几分。
  阿玛在兄弟当中是极为受欢迎的,我在这些兄弟姐妹当中混得人缘也还算不错,大家都对我极为友善,素日里也是喜欢同我一起玩的。
  四伯父登基之后,弘昀接了给我们几个选址建府的差事,听说他们兄弟几个为了抢我家附近的位置,差一点就打起来了。
  阿玛听说这件事情后,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跟我一处玩,就连去塞外也有许多小伙伴愿意跟着我。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我素日里都是按着阿玛教给我的事情去做,从不投机取巧或者刻意讨好、拉拢旁人什么,只按着自己的本心做事。
  我也不曾想到,即便我不去刻意同他们交好,大家依然愿意同我亲近。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家里的亲戚多,叔伯们也多。
  大伯父直郡王胤禔据说是当年在京城也是风云人物,是叔伯们当中最早封郡王的人,背靠纳兰明珠一族,能跟先太子二伯分庭抗礼。
  只是大伯父在我五岁那年就不见了,不管是身边的奶娘还是婢女提起大伯伯都一脸神秘,后来也渐渐没了消息。
  二伯胤礽便是从前的太子,也是如今的慧真大师,阿玛曾经带我和弘晏拜访过他。
  二伯父生得儒雅清秀,行事颇有章法,脸上总挂着淡淡的让人极为舒适的笑意,想来在信园的这些日子过得当真十分满意。
  我们一起在信园住了一日,听他讲学,学他制香,大家都过得愉快而放松,可以说是极为美妙的一天。
  三伯父很喜欢讲大道理,我们这些小的一见到他便有些头疼;倒是五伯父,最是有趣好说话,在我年幼时候还曾带着我去集市看过变戏法儿。
  五伯父总说他是我阿玛最好的兄弟,我阿玛待他最是与众不同的。
  可那个最会做手工的七伯父也说过这话,后来当了皇帝的四伯父说过这话,就连素日里跟八伯父要好的九伯父、十伯父也说过这话。
  十三叔生得好看,一双桃花眼和阿玛很是相像,待我和弘晏也最是温柔耐心。
  弘晏也曾对我说过,十三叔曾经在给他辅导功课之时无意间透露,他和阿玛是最要好的兄弟,没有当年阿玛的关照就没有今天的他。
  阿玛可当真是个博爱的人啊!
  在我十岁新年那日,跟着阿玛、额娘一同进宫领宴。
  那天清晨我起得比往常早了太多,在长春宫中困得厉害,眼睛都要睁不开。
  祖母是个最是随和好说话之人,见我这般困顿,便轻轻招手将我叫了过来,让我和同样困得厉害的七伯父家大姐姐同去外头折几支梅花回来,也好打消一下困倦。
  御花园里梅花不少,只是适合插瓶的好梅花并不易得。
  进了御花园后,大姐姐便同我分头去折梅花,她往东走,而我则抱着手炉来了西边。
  就在那梅树之下,远远的,我看到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宫女,正在那里低着头讲话。
  “如今太子和直郡王都已经不行了,倒是十二爷越发受了万岁重视,就连户部都给了他,可见十二爷能耐。”
  五伯父曾经教过我,遇上事情要学会沉默和聆听。
  听到她们言语当中谈及了阿玛,我当即便站在了原地,对着身边跟着的婢女和宫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默默站在原地等候着下文。
  紧接着,只听那宫女又道。
  “是啊,虽然几位爷各有各的好,可我还是觉得十二爷看起来更是英俊挺拔,就算对着咱们这些宫人也温和有礼,让人觉得心里头暖暖的,不输当年八爷的风范。”
  这个倒还真不是她们乱夸,我们府上的下人也都说过,阿玛从来不喜欢折腾下人,也会给他们相应的尊重和体面。
  那两个宫女的对话还在继续。
  “十二爷是个重情之人,如今他的府里头也只有福晋一人,若是能入了他的眼,到了他府里头,没准儿日后还能混个侧福晋。”
  另一人也道:“十二爷府上只有一个格格一个阿哥,即便去了府上,做不成侧福晋,只有膝下有了孩子,那也是有头有脸的格格了,日后庶福晋定当也是混得着的。”
  “是啊,十二福晋人那么好,素来最好说话,若是能在她手下讨生活,想来也能省却不少的糟心事呢。”
  身边丫头青松是从前额娘房里的,一听这话直撇嘴,但到底记挂着这是在宫里头,不好发作。
  我转头递给了青松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京里头想给阿玛做侍妾的人多了去了,从我懂事时候起就没断过。
  从前在奶娘和大嬷嬷讲话时候我曾悄悄偷听过,江西巡抚送过一对儿姐妹花,浙江巡抚送过扬州瘦马,山西巡抚还送过异域美人,只可惜没有一个美人能进得了家门,阿玛一听这话便早早就否决了。
  在这方面上,我对阿玛素来是一千一百个放心的。
  在京中宗室当中,阿玛可以说是异类当中的异类。“深情”如大伯父、八伯父,虽然对嫡福晋是真的好,但屋里的侍妾格格却也没怎么断过,这一点和阿玛是不能比的。
  阿玛之所以能够不顾世俗眼光只要额娘一个,很大程度上也多得益于皇玛法的支持。
  到了后来,皇玛法曾经郑重对我说过,这是一种传承。
  从前就听人说,太宗和世宗都对某一个女子爱得深沉,就连皇玛法自己,也一直都说,他最珍爱之人唯有皇后赫舍里氏一人。
  想来皇玛法指的,就是这一种“传承”罢。
  而在所有的孙女当中,皇玛法对我最是与众不同,从我出声时起便赐下了“安安”这个名字,到了后来也一直多有赏赐。
  皇玛法对我的喜欢很是明显,却几乎是没有理由的,他也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过,所有孙女辈儿里面,他最喜欢的人也是我。
  我也曾委婉地问他究竟是为什么。
  他依然告诉我,这是一种传承。
  这些当了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总是那么的高深莫测,让人听不出其中的奥义。
  皇玛法对我的偏爱一直都是明晃晃的,几个叔伯家的姊妹们都逃脱不掉抚蒙的命运,而他不光许了我不嫁蒙古,还允许日后我的孩子也得以入皇家玉牒,享宗室待遇。
  也因着此事,钮祜禄氏一族对我极是高看,几乎要弄个莲花台把我供在家中,日常拜上一拜才好。
  皇玛法虽有此意,但到底不合规制,若是之后的继任者并不想执行他的想法,也总是可以找到理由推脱了的。
  可下一任皇帝是我的四伯父,也是同阿玛最好的叔伯之一。
  四伯也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在他继位之初,便想把我封作固伦公主,阿玛好说歹说给劝住以后,虽然四伯给了我和硕公主的封号,但依然偷偷在我的婚事上加了码,让我破格享受到了固伦公主的待遇。
  既是封了公主,四伯也算是半个父亲了,我日常见到他都是要称呼一声“汗阿玛”的。
  成婚第二日,我和景伦去景仁宫中,给他和皇后娘娘一并请安。
  四伯看上去心情极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并吩咐苏公公给我们两个赐下了诸多恩赏。
  请安过后,我和景伦前脚刚从景仁宫中出来,四伯后脚也跟着我们出来。
  我和景伦慢下了脚步,将四伯让到了前面。
  四伯笑着轻轻摸了摸我的头:“从前弘晖弘昀几个可是把十二弟府上和园子都当自己家去逛的,都是自家孩子,你也当同他们一般,不要见外,进了宫中不必拘束,就当成是自己的家便是。”
  说罢,他顿了顿,也说出了同旁的叔伯一般的话。
  “毕竟,朕和你阿玛可是最好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