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上)
  所以, 她的美人是想她了?
  意识到这点的宁楚格笑,眼睛弯成月牙, 其间满满都是欢喜。
  乐了好一阵, 宁楚格才将东西拿在手中细瞧。不过一寸见方的骰子,精致又小巧。打磨得极为光滑,全无半点瑕疵, 上面还用红色络子打了个漂亮的如意同心结。
  宁楚格想都没想, 直接把东西系到腰间,欢欢喜喜去了厨房。
  用上好的新麦粉, 贡品的百花蜜与大颗的白芝麻一起, 加水活成偏硬的面团。嫌弃专门的巧果模子不够好, 公主她还特特展现了下食雕的水平。
  小小的面饼上, 竟能有美轮美奂的宫殿模样, 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可惜向日里最是和气, 不管哪个有厨艺上问题求问,都能悉心回答的公主今次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打算教教她们这些愚笨的,被远远多瞧了几眼还直接把人都挥退了?
  懵懵然的众人:……
  就算不给看, 也让奴才们再给您添个冰鉴呢!
  虽说七月流火, 已经不是那最热的时候了。但在这灶台间一站, 还是热得不行, 瞧公主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只是被殷勤的公主并没有受用微笑, 赶走她们的速度更快了些, 脸也更红了些?
  几类娇羞。
  但不可能的吧?公主大方的很, 从不避讳自己的婚事。谈及小张大人那眼神哎,都不如研究出个新菜品来得热切!哪有什么娇羞?一定是天太热,她们想得太多!!!
  小号平口刀连动, 新雕好的宫殿门扉上, 就多了长生殿三字。
  想想美人捻着它,灯下细看:长生殿?嗯,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知道了,公主也一样想着微臣呢……
  呢喃过后,一笑倾城。
  然后将之轻轻凑到唇边,将巧果与她的心意一并咽下什么的。就不由让公主脸颊越红,差点儿在自己最最擅长的专业领域翻车。
  终于将东西都弄好后,为防被家人发现端倪。然后阿玛叹气,弟弟妹妹们痛心疾首,额娘跟嫡额娘组团笑她。宁楚格硬是一个没留,直接都让人送去了张家。
  随后她才又用寻常的巧果模子,做了许多分赠给叔伯们。
  连宫中的太后、皇上、德妃处都没落下。
  收到东西的所有人等都欢喜不已,各有回赠。特别高兴好孙女/大侄女处处想着他们,满满的心意。
  真被满满心意了的张若淞正被弟弟们联合抵抗,抱着硕大的巧果匣子一对多。
  起因呢,就是雍亲王府来人赶得巧。正是休沐日,张家难得的全员在场。听说未来公主嫂子送了巧果来,张若澄几个就起哄:“早听说未来嫂子厨艺冠绝天下,尝过的无不说好。弟弟们却一直无福一品,今儿倒是赶巧。”
  “是极是极,难得如此幸运。大哥不如割爱点,也让弟弟们尝尝未来嫂嫂的厨艺”
  “虽然知道一定是冠绝天下,但不亲口尝过,哪个又知道到底好到什么样呢!”
  兄弟几个你一言我一语,配合的相当默契。
  彩虹屁无穷,一声接一声的未来嫂子,只听得张若淞心花怒放,破天荒地点了头。张若澄几个相视一笑,满满大功告成的喜悦。
  却没想到无良兄长一打开盒盖子,人就变了脸。就见他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地啪一声合上盖子:“巧果也没什么好吃的,为兄请你们饕餮楼!”
  眼看到了手的巧果,还能让它飞?
  果断巧果要尝,饕餮楼也要去呀!兄弟几个一对眼色,一拍即合。
  分几面包抄过来,打算以多欺少。就想着大哥手上还抱着着好大盒子,连双拳都施展不来,哪儿还抵得过他们许多手?可是结果嘛,只是用惨痛的事实证明了:大哥不仅是大哥,还是不掺水的武状元。便一只手,也能让他们这群文弱书生惨兮兮喊声大哥饶命。
  终于捍卫住自己的巧果后,张若淞多一个眼光也没给蠢弟弟们。顺带着忽视了爹娘想要尝试一二的眼神,抱着盒子就回了自己院子。
  先净手,再挥退长随。
  细细关好了门窗,才将宣纸铺在桌上。打开盒盖,将里面或成宫殿、或成牛郎织女状,也或者作一只只喜鹊模样却都精致到不行的巧果摆在其上。
  每多一个稍有残损的,就多了一个揍混账弟弟们一顿的理由。
  亏得宁楚格为了效果故,巧果比寻常还要硬些,分外禁得住折腾。否则的话,未来小叔子们怕是要活不出来!
  终于把所有巧果摆好,纸上就出现几组鹊桥既成,牛郎织女会面,远远有间长生殿的画面。
  别说,还挺美。
  当然更美的,是小张大人的心情:“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么?好宁宁,你且等着,再有两个月,只有两个月。你我便可朝朝暮暮,再不分离了。待大婚后,再也没谁能将咱们分开!!!”
  按制度,公主与额驸该分府别居。等公主召见,额驸才能往公主寝房与之燕好?
  呵呵,小张大人已经准备了无数种方法,赖也得赖在公主府。
  必须与爱妻一起同寝同食,同看秋月春风!!!
  有志气的小张大人把那几块略破损的巧果吃了,余下的则又收回了匣子中。为防臭弟弟们明抢不成改暗偷,张大人还珍而重之地将之放进了藏名品字画的箱子里,里外三层地上了锁。
  公主这般用心,他这当准额驸的也不能落下啊。
  赶紧拿出已经雕琢了大半的碧玉桃花簪,开始加班加点。从巳时一直到午后,再到黄昏。小张大人就靠那几块巧果一直撑着,期间连口水都没喝。
  才终于大功告成,忙不迭使人送去雍亲王府。亲手交给公主,以做回礼。
  爱女腰间才多了个象牙的骰子,张家小子马上又送来了碧玉桃花簪。
  用心如斯,连素来不怎么瞧得上他的胤禛也不由颔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小子倒是一个有心,也有眼力见儿的!”
  “不枉皇上天恩浩荡,将爷的宝贝爱女赐婚给他!”
  “哼!”弘时撇嘴:“能尚小爷姐姐,他们张家祖坟简直青烟直上九霄。敢不感恩戴德,好生伺候姐姐,小爷就敢拆了他们张家,把姐领回咱们雍亲王府!”
  “嗯嗯!”穆图尔贺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三哥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靠谱。所言意见,特别特别和妹妹的心思。若那姓张的乖觉还则罢了,若不然……”
  “三哥拆张家的时候,万万记得唤小妹一声!一定一定让张家悔不当初,怎么当年没一出生,就掐死那个惹祸根苗。还好生生养大了,由着他祸害皇家公主?”
  宋氏听着女儿越说越离谱,直接抬手一手指头戳过去:“胡说八道什么?”
  “小张大人可是你皇玛法千挑万选,才终于决定的未来额驸。文武双全,人品贵重。最是你姐的好归宿,怎么会有丝毫差池?”
  训完了闺女后,宋氏又屈膝,一脸歉疚地看着胤禛:“妾教女无方,才让她这般无状。还请爷息怒,回去后,妾一定好生教导与她!”
  啊这?
  又一言不合,连累穆图尔贺遭殃了吗?
  弘时挠头,也是怕极了宋氏这样动不动就对女儿严加管教的做派。
  为免被小丫头赖上,说什么受了他的池鱼之殃。弘时赶紧拱手:“阿玛,儿子跟穆图尔贺都一样,都是出自于对姐的无限关心!”
  “说的是万一,万一姓张的不好!可没有丝毫他意,只惦着集咱们全家之力,务必让姐安好……”
  可不能为了区区名声,委屈隐忍。太~祖皇帝辛辛苦苦打江山,可不就是为了子孙后辈都不再为人所制?
  才被隔空表白了两次,心花正怒放的宁楚格:???
  想也不想的,直接拧了臭弟弟的耳朵:“合着在你眼里,你姐就这般无能?都落魄到需要家里帮忙,才能勉强护住自己啦!”
  嘶!!!
  弘时疼到跳脚,只能说软话讨饶:“没没没,姐您高抬贵手,弟弟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有您在,什么姓张的,姓李的,还不都是乖乖俯首,以您马首是瞻?”
  弘晖、弘昀两个嘘他。
  李氏不但不帮忙解救幼子,还在添油加醋:“臭小子胡言乱语,就该好生收拾!宁楚格多用点劲儿,好好教他一个乖!”
  弘时泪目:“别人家的额娘都最爱幼子,咱们偏咱们家的不一样?”
  李氏捧茶,特温柔地送到了宁楚格唇边。
  什么长子、幼子的,她这会子都没心思想。只琢磨再等俩月,自家乖乖巧巧的小棉袄就要被穿走了,还永不归还。当娘的就算再盼着爱女有个好归宿,也满心不舍,倍加珍惜女儿还未出阁的每一瞬间。
  宁楚格笑,就着她的手抿了口茶:“不是咱们家额娘不一样,是弟弟你这傻乎乎拿过来就说的脾性实在得改。今儿啊,姐就教你学个乖!”
  “此事正道,姐您可努力!”弘晖笑,欢欢喜喜敲起了边鼓。
  “是极是极。”弘昀也跟着点头:“臭小子平时还好,毕竟有我跟大哥帮他擦屁股。可明年,弟弟跟大哥相继大婚,眼看着就要入朝历练了。照顾不到他,可不就得督促着他自己上进点儿?可快好好管管,让他长点心!”
  弘时:……
  所以继额娘之后,哥哥们也都是捡来的了么?
  弘时泪,帮姐张目帮到把自己搭进去什么的,也是……
  偏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姐器重大哥、欣赏二哥。唯独对他跟四弟,啧,都不仅仅是严格。
  明明他和四弟对姐的关心,一点也不次于大哥二哥,甚至犹有过之。
  毕竟那两个家伙,都已经马上娶福晋的大汉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后,连阿玛额娘都不免受到疏远,更何况只是姐姐呢?
  宁楚格可不管这家伙到底有多少不满,只知道若有朝一日,阿玛真的变成了皇阿玛。就少不了有人为了切身利益站队,怂恿出一波新的夺嫡。
  又菜又没有防备心的三弟,无疑是最好的突破口。宁楚格可不希望好好的,被他带着整个他们一系都翻了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弘时就惨兮兮了。每日里不但起早贪黑去念书,还要经受亲姐突然而至的考校。
  一直到夏去秋来,金菊飘香,福襄公主的婚礼进入了倒计时状态,这苦日子才终于结束。
  弘时终于脱离苦海,却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倒是骑着高头大马,捧着比肥鹅还肥鹅的雁的未来姐夫张若淞,嘴角都恨不得咧到耳丫子。
  隔着百八十丈,都能感觉到他那浓浓的喜气!
  日盼夜盼的,可算到了纳征的环节。再过几日,就是大婚。张若淞可不就心花怒放,总也管不住飞扬的唇角?
  笑得嘴巴都酸疼,也仍旧停不下来!
  手上那十几斤重,绑着红绸的超级大肥雁可以证明,这一天他等了实在太久太久。
  好在苦心人,天不负。
  皇上直接赐下了佳期,他这六礼就省了许多环节。比如问名,比如请期。
  但等女方亲眷把嫁妆都送到位,他就可以抱着另一只大肥雁,上门亲迎了。
  万千期待。
  连带整个张府都是满满的喜气洋洋。
  相比之下,雍亲王府就落寞多了。虽然也处处大红喜字,连仆从都穿戴一心。可从王爷到几位小主子,尽皆满脸不舍。
  尤其今日,宁楚格便要试大婚当日所穿吉服褂。
  当一身大红,绣前后正龙,两肩行龙吉服褂。头戴三层镂金,上饰硕大东珠、衔红宝石。还有周五后一,共六个金孔雀,配东珠、珍珠、青金石等无数的朝冠。
  耳上三钳,还戴了金领约与朝珠,脚蹬花盆底。通身富贵异常,俏丽无比的宁楚格在丫鬟服侍下,开门缓缓向他们走来时。这不舍,简直到了顶峰。
  连被教育了近两个月之久的弘时都眼泪汪汪:“姐,要不咱们别嫁了吧?”
  “明明平时好端端的,也不用费这许多事,受这好多约束。这一大婚,可就太累人了呀!别的不说,就这个朝冠,都累坏个人。可见这大婚,也没什么好的。”
  虽然真的漂亮。
  这一打扮上,姐跟换了个人似的,夺目到让人不敢直视。
  可,这么一来,她就要搬到公主府去,等闲再见不到一面啊!
  想想,弘时心里就万分不舍。刚想再继续循循善诱下去,亲娘的玉手就又拽上了他的耳朵:“臭小子还能胡说八道,一定是功课太轻了!弘昀,你回头跟他的文师傅武谙达都说说,好好给咱们三阿哥加点量!”
  弘昀忍笑拱手:“好的额娘,儿子肯定记得牢牢的。姐吉日在即,您可好好的,别生气。一辈子唯一一次的婚礼,咱们得乐乐呵呵地送她上花轿。万不能让她大婚了,还为咱们这些不省事的家人着急。”
  如果,姓张的家伙能通过最后一次考验的话!
  弘昀唇角轻勾,垂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
  让宁楚格万分好奇,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她到底没有机会把这个疑问问出口,因为接下来弘晖就向弘昀发起挑战了——为了争夺背新娘子上轿的权利!
  弘晖诧异:“这有什么好争的?背新娘子上轿,都是娘家兄弟。咱们家姐为长,上无兄长。姐之下,数我年长。背姐上轿,当仁不让呀!”
  弘昀想说你不是亲的,大又怎么了呢?到底不是同一个额娘的!
  可他不敢,怕被群殴。
  只能从大哥的身手上入手:“理是这么个理,但也得考虑客观事实。大哥虽然年长,但终究体弱。背姐上轿这种体力活,还是弟弟代劳吧!”
  “免得你下盘不稳,再把姐摔了去。到时你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不要紧,万一伤到了姐……”
  这特令堂的说得是人话吗?
  弘晖直接冷笑:“无逸斋待了这么多年,连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都没学会?若说看着文弱,谁有咱们未来姐夫瞧着文弱?实际上,呵呵,三个你加起来,也不是他一合之敌!所以,二弟还是别空口说白话,能打赢了为兄再说吧!”
  打架?
  立志要当大将军的弘昀都没再怕的!当即抱拳,对弘晖做了个请的手势。
  兄弟大战,一触即发。
  看得胤禛皱眉:“混账东西,你们姐眼看着大婚。正是你们这些个弟弟同心合力,好生把婚礼办得尽善尽美的时候。结果你们倒好,为了个背新娘子出门的小事儿,还兄弟相争起来了。”
  “瞧把你们给出息的,行,真行!”
  不管是挑衅的弘昀还是挑战的弘晖,双双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他们阿玛长篇大论好一阵,最后落下石破天惊的一句:“得,你们也别内讧,争来争去的,让爷爱女跟着着急了。爷亲自背她出门,且用不着你们俩呢!”
  啊???
  弘晖弘昀震惊抬头:“这,这不好吧?”
  “是啊,阿玛,不合规矩呢!又不是没有兄弟,咱们亲的,表的,堂的都恨不得车载斗量了。哪儿还用得着您纡尊降贵?”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劝说,阿玛他都心硬如铁。
  额娘/嫡额娘帮忙说项都徒劳无功。
  直让小哥俩扼腕:早知道他们就私下里解决,那样的话至少每个人还有一半的机会。
  可谁能想到,阿玛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啊?
  同样的,张若淞也万万没想到。眼看着六礼都进行完了五样,佳期在即,还能出这么个幺蛾子:“你说你是试婚格格,奉命而来,为公主排忧解难?”
  “回张大人的话,是!”名唤粉桃的宫女福身,聘聘婷婷下拜:“奴婢粉桃伺候张大人,若您一切无恙,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固伦额驸了。”
  这话,就很有几分威胁之意了。
  若有恙,有不妥当。张大人就还是张大人,固伦额驸是别想了。
  而是否有恙,又有没有什么可能伤害到公主、给公主造成困扰的恶习,都在这试婚格格怎么回话上。
  换成别家额驸不但不会拒绝,还得将这试婚格格当公主似的伺候一晚上,并给些金银打点。若公主有心,日后,这位还能成为额驸的妾。可……
  张若淞是普通人么?
  他跟宁楚格,是别家公主那般盲婚哑嫁,大婚之前都恨不得素未谋面么?
  不是啊!
  而且从赐婚到如今,他早就摸得透透的:自己一介汉人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战胜那些满蒙勋贵成为固伦额附。
  一是公主喜欢他的颜,二是皇上也觉得他文武双全,对公主感情颇深,还洁身自好。后院里连根草都没有,更别说像那些满蒙勋贵们花团锦簇了。
  今天他若是真忍着恶心收用了这个试婚格格,明天以及往后,这个婚礼还能不能如期办下去都是个问号。
  为了美好幸福的婚姻生活,准固伦额驸直接着人将那妖妖娆娆的宫女给绑了,直接带人去宫中求见。
  见了康熙的面儿,就直接委屈哒哒跪地相求:“微臣正在家中翘首以盼婚礼,结果就遇到了这么个假传圣旨的玩意儿,冒充是皇上赐给试婚的试婚格格。”
  “这般胆大猖狂,毫无顾忌,简直令人发指。还请皇上为微臣做主,严惩这贱婢!”
  被绑住手脚,口中还塞了个帕子的宫女大哭,悔不该趟这浑水。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后悔也是无用。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拼命摇头,拼命哭。
  好好歹歹的,给自己争取个辩解的机会。
  康熙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
  “试婚格格?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按理该是在公主大婚前夜由内务府遣派……”
  “啊???”张若淞一脸惊讶地捂嘴:“还,还真有这么个见了鬼的规矩自打青蒿事后,太医院上下也没少努力啊!硕果累累的,几乎每年都有惊人发现。”不至于连个平安脉都请不好,还非要这般损公主利额驸地送个什么试婚格格来吧?”
  “万一额驸被妖妖娆娆的试婚格格惑了神志,岂不是平白给公主添堵吗?”
  康熙冷哼:“若那般,额驸怕是有心想要比较一下,到底是自己的脖子硬,还是刀斧手手中的钢刀硬了!”
  是是是,拳头大的更有硬道理。您是九五至尊,都只手遮天的。但……
  张若淞斗胆,发出灵魂之叹:“可那又如何呢?好好的公主,就因此成了寡妇啊!若没有子息还好,若有,孩子可怎生面对郭罗玛法砍了阿玛的残忍事实?扬汤止沸,远不如釜底抽薪。”
  “微臣觉得,这种事就是要从根源上杜绝。为了后面许多公主、额驸的婚姻美满,微臣愿意成那第一个吃螃蟹的。请皇上收回这所谓的试婚格格,让太医院所有太医给微臣请脉。确定微臣身体康健,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思路!
  但该申明的,康熙觉得还是要申明一下:“朕且盼着好孙女婚姻和睦呢,才不会派劳什子的试婚格格给她添堵。”
  所以,这个自作主张的到底是谁?
  康熙凝眉,一双龙目瞪过去。刚被拿了口中帕子的粉桃脸上刷白,差点儿被吓得厥过去。
  梁九功一脚踢过去:“想想你的九族,再决定要不要晕!”
  嘶!
  这,这还带株连九族的么?
  粉桃大哭:“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奴才说,奴才都说!”
  这虽还尖细,但明显男声的声音一出,康熙跟张若淞都震惊了好么?感情这不但是冒充的,还是个男人冒充的!!!
  “也,也不算个男人……吧?”粉桃讪讪:“奴才其实是永和宫的洒扫太监,因酷似女子被弘昀阿哥相中。派,派去未来额驸府上,充作试婚格格。若额驸严词拒绝,冒着得罪皇家的危险也义无反顾。”
  “自,自然是心悦公主,值得托付终身。否则的话,这婚事能否进行,是否有必要进行,还要打个问号。”
  张若淞:???
  所以,什么阴谋诡计都没有,只简简单单来自于亲小舅子的考验?
  莫说他,连久经战阵的皇上都懵了!
  后来着人带那个粉桃下去验身,确实小太监无误。德妃娘娘一来,也认出这人确实在她宫中伺候。因年纪小,对规矩等也不甚熟悉,所以只做些个洒扫的活计。
  再想不到小到不起眼的小人物,居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还涉及到她的好孙子。
  就让德妃娘娘满心不悦,恨不得将人除之而后快了。
  被传唤来的弘昀倒是供认不讳,半点都没有隐瞒:“是,主意是孙儿出的,人也是孙儿派过去的。”
  “没别的意思,就想帮姐把好最后一道关。看看姓张的在女色与皇命面前,是不是依然能坚持故我?只想与姐相依相守,做到纳兰都没做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张若淞:……
  真心里再怎么想暴打这熊孩子一顿,面上也得欣慰而笑啊!
  “不错不错,不愧是公主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调养好的亲弟弟。虽然行事过于莽撞,还有点假传圣旨之嫌,但这满满一片真心着实令人感动。”
  “有弟如此,公主当真幸福!”
  那还用你说?
  弘昀白了他一眼:“姐又何尝不是千好万好?以至于我们阖府都疼着宠着,唯恐她受了丁点委屈。”
  “大婚这般关乎一生的事情,自然更得慎之又慎。”
  “孙儿知道,皇玛法最是疼爱姐,肯定不会给她准额驸赐什么劳什子的试婚格格。所以,孙儿便越俎代庖,想着用那小太监试一试,瞧一瞧。”
  “若他真能坚守承诺,自然是孙儿的好姐夫。不然的话,孙儿便少不得入宫,求皇玛法开恩,给姐另择良婿了!”
  为防自己能力有限,不能让皇玛法收回成命,反而生生坑了亲姐。
  弘昀还特别机智地,将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打扮成女子模样,冒充了给准姐夫的试婚格格。
  按正常的逻辑,这人要么欢天喜地收用了试婚格格。要么严词拒绝,顺利度过关口。可……这奇葩还生生地把人弄来了昭仁殿,让原本私下悄悄进行,绝不会有任何走漏的事情就这么大白于帝妃眼皮底下。
  张若淞:……
  特别庆幸自己的机智,不但躲过了大婚前晚可能会来的真试婚格格。还让小舅子的阴谋大白于帝妃之前,给自己的专情又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此一来,婚礼前可不就再没有任何障碍了?
  准额驸满意而笑,积极为弘昀求情,又被德妃夸赞不计前嫌,是个好样的。
  却不知道小张大人才不介意熊孩子被怎么揍!他只怕自己真个袖手旁观,倒霉小舅子回头跟他的公主告状!!!
  一句到底弘昀阿哥也是手足情深,关心亲姐,而且婚期在即不宜见血。就让康熙止住了把人拖下去,打个屁股开花的念头。将武罚改成了文罚,手抄百遍心经,虔诚为他姐跟姐夫的大婚祈祷。
  都宁愿被打几板子的弘昀:……
  绿着一张脸,还要感谢未来姐夫求情!
  张若淞笑着摸了摸他的半月头,还塞给了他个红包:“乖,很快,你就能把未来两个字去掉,直接叫我姐夫了!”
  弘昀看着他那灿若春花的笑容,真恨不得一拳打过去。让他大白天里的,见见午夜的星光。
  可皇玛法刚刚严令,若他再不消停,还敢使唤这些小动作。就抄经加上禁足,一个月打底。到时候别说抄经加倍,就连姐的婚礼,他也甭想参加!
  最讨厌和最恐惧结合在一起,就算是立志要当大将军的弘昀也不得不写一个大大的怂字。
  只把红包退回去:“这是做什么?小爷也喊十六,是被指了婚的大阿哥了!”
  然后不用张若淞开口,德妃娘娘就一个嫌弃的白眼过去:“难得啊!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十六岁的大阿哥,而不是个六岁的小娃呢!居然使出这样幼稚的手段,还用本宫宫里的人,连累本宫与你一起丢丑又被训。”
  “好在你皇玛法英明,没有因为你这个不孝孙儿就迁怒于本宫。连带着说好的去参加你姐婚礼都给否决掉,否则的话……”
  德妃冷哼,她非叫这臭小子知道,但凡能在宫中称得上一声常青树的,就没有一个简单角儿!
  她玛嬷厉害起来,也是能让整个后宫都为之震撼的主。
  弘昀:……
  明明还是九月的艳阳天,他怎么就突然冷起来了呢?
  是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突然就被暴露在阳光之下。躲过了皇玛法这一难,回头还有阿玛、额娘、嫡额娘、姐……吧!
  毕竟当初是他输了,愿赌就要服输。就要把哥俩商量好的事情,有功哥俩享,有过哥一个担。
  宁楚格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弟弟初衷是好的,美人表现是优秀的。她也就不在计较,还很为弟弟求了求情!
  结果呢?
  她不求情还好,她一求情,李氏差点儿把弘昀的耳朵拧掉。
  乌拉那拉氏也很耳提面命了一番,胤禛更嫌弃地怼了他两拳:“冲动,盲目,手段低级而又拙劣。真有那个心,你倒是有能耐把事情办的漂亮呢!送个太监过去算什么本事?”
  弘昀:!!!
  得,而且阿玛跟大哥,我这格局还是小了。当初大哥就坚持要么不做,要做就送个真美人去。还是他怕弄假成真,六礼都过了只剩一礼,再退不了婚……
  这才极力阻止,将一个雌雄莫辨的小太监打扮成了宫女模样。
  当日在宫中,张若淞就被全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联合会诊,得了身体健康,无有任何隐疾的结论。
  自然也就不再需要什么试婚格格。
  时管内务府的十二按着规矩弱弱的问了一句,还被康熙狠狠瞪了:“时过境迁,祖上很多规矩,已经不是用于日新月异的现在了。该改的,该废除的,也该改改废除一二。”
  “明明几个太医就能解决的问题,何苦在公主大婚前日送个美人过去便宜了额驸,又给公主添堵呢?万一那美人是个心大的,害了公主又怎办!”
  啊这……
  倒霉碰上枪眼的十二恭谨拱手:“是儿子思虑不周,还请皇阿玛降罪!”
  康熙摆手:“你也是遵从祖上规矩,倒没什么好降罪的。只将此事记下,改日早朝呈个折子上来吧!”
  是的,改日而不是次日。
  因为次日好孙女大婚,他这个皇玛法要赶过去代替儿子夫妇接受拜别。
  虽然胤禛几度劝阻,试图让他以国事为重。言说除了太子之外,其余的皇子们大婚也没谁有这么个排场,能让皇阿玛出宫莅临的。
  连他本人当年大婚的时候,二拜高堂的时候,拜的都是放在椅子上皇阿玛的私印。
  结果这一句,就遭到了康熙的无限吐槽:“你,也能跟朕的好孙女比?非但你,你们所有皇子加起来,都没有朕的好孙女贴心!”
  “她一生就这么一次的大婚,朕一定要参加。让天下臣民都知道,即便下嫁了汉家,她也依然是朕最宝贝的好孙女。容不得任何轻慢!”
  这……
  沉着冷静如胤禛,都没忍住问了声谁敢?就凭她那些添妆,那些压箱金银。轻慢谁,也不敢轻慢她啊!而且自打康熙四十三年以来,那就是个争相巴结的主儿!
  对此,康熙只点头:“天之骄女当如是!”
  “从贝勒府庶出格格到固伦公主,朕给了好孙女能给的一切。你这当阿玛的,也得做好准备,等……以后好生疼爱她。莫让她当了没了玛法的孩子,就成了人人可以践踏的小草。”
  胤禛:!!!
  都想摁着他亲阿玛的肩膀,疯狂咆哮:怎么宠?您倒是告诉儿子呢,还能怎么宠?小小年纪就升到了固伦公主,做到了公主中的顶峰。就算儿子有朝一日当了皇上,也已经没什么晋封的余地了啊!!!
  不过他不敢,就敢,康熙也不会管。
  横竖他是最疼好孙女的。
  想想她南巡江南,北巡塞外,幸五台山、畅春园、畿甸等的多番陪伴。他被胤礽气到中风,嘴歪眼斜、半身麻木时那些伺候与鼓励。他这心里的不舍啊,就翻江倒海般。闹腾得他整个人像个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总想提笔写一道旨意,编个今年不适合大婚的理由。
  将婚礼什么的,再拖延个三年五载。
  跟他同样辗转反侧的,还有张府的张若淞。当然,他把自己变成花式烙饼的原因很简单——兴奋,从心里往外地兴奋!一想到明日他就出发,骑着高头大马、十字披红地迎他的公主。
  这心里啊,就好像煮开了的蜜水,咕咚咕咚不停地冒着甜甜的泡泡。
  恨不得引吭高歌,恨不得挥毫泼墨。
  让陪着他做压床童子的张若澄烦不胜烦:“大哥,不早了,您可快睡吧!不然明日困倦不堪,甚至有了黑眼圈,岂不是让婚礼失色?”
  呃……
  还会让俊美打折!!!
  被一言正中靶心的准额驸终于停止折腾,强自进入到睡眠状态。让张若澄狠狠松了一口气,结果……
  翌日清早,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报晓那公鸡还没有个动静呢,他家长兄就又起了床。
  困到要哭的张若澄:“亲哥哎,婚礼,昏礼。得晚上才能举行呢好吧?迎亲不到午后也得半晌了,真不至于您这么早起来。”
  张若淞撇嘴,给了他个你懂什么的眼神:“一生中最隆重的一日,自然得早早起来。好生沐浴更衣,将每个环节都做到尽善尽美,才好不留丝毫缺憾。而且你哥是一般的娶妻么?你嫂子是固伦福襄公主,满蒙汉所有适龄青年的梦!”
  这倒也是。
  张若澄顶着一头凌乱的发懵懵点头,就看着房门打开,几个小厮鱼贯进来。其中一个拎着大桶的牛乳,一个端着一托盘的花瓣???
  张若澄瞳孔地震:这,这这,洗个香喷喷的牛奶花瓣浴就是大哥你的重视么?
  嘶!
  这角色,是不是有点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