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第9章
  第 9 章
  东方鱼肚白,齐蕴从被窝里爬起来,披上外裳,捻手捻脚走出卧房,并轻轻带上门。
  周染宁睁开眼,坐起身推开轩榥,看着齐蕴离开,本不想管,可他行为实在诡异,又不得不去探探究竟。
  屋外滴水成冰,她拢着羊绒披肩,沿途寻找齐蕴的身影,却见一个赖子走了过来。
  赖子看她戴着幕篱,身段窈窕,吹声口哨,调戏道:“小娘子。”
  周染宁没理,越过他。
  赖子闻到一股淡香,忍不住多嗅了几下,心道,这娘们可真香。
  倏然,额头一痛。
  一颗石子砸中了他。
  是周染宁反脚踢出来的。
  赖子“诶呀”一声,刚想骂她,被她腰间悬挂的环首刀晃了眼,赶忙闭上嘴巴。
  周染宁沿着山坡寻了好久,终于在日出东方时,寻到了齐蕴。
  此时,齐蕴正蹲在枯草地里挖土……
  她双手环臂,静静看着他。
  齐蕴察觉到她,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散步。”
  齐蕴蹭蹭脏兮兮的手,故作淡定道:“那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嗯。”周染宁垂下手臂,“要我帮忙吗?”
  “不用。”他蹲下来继续挖土,挖了半天一无所获。
  他不气馁,接连几天一直在寻找,终在灌木丛生的地方找到了那味草药,采回去后,又小心翼翼藏在床尾。
  翌日,他去了湖边,并成功避开了隐卫。
  若是让隐卫知道,定是不会让他下水的。
  幸好这味药好找些,在他第三次下水时采撷到了。
  当他湿漉漉地回到农舍,迎来的却是周染宁微愠的脸色。
  他默默将药草放在衣袖里。
  周染宁蹙眉,扯过布巾,踮起脚为他擦拭头发,“这些日子,殿下到底在做什么?”
  反正药已找全,齐蕴不打算再瞒她,如实告诉了她。
  结果,周染宁眉头皱的更深了,“治不治脸,是我自己的事,与殿下无关。”
  齐蕴见她真的生气了,赶忙去拉她的手,“你别气,我就是想……”
  周染宁避开他的手,打断道:“殿下切记,你是君,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该为无关紧要的人涉险。”
  齐蕴摇头,“你是我的家人!”
  周染宁:“我不…唔…”
  齐蕴忽然抬手捂住她的嘴,“你是!”
  周染宁愣愣看着他认真的神态,一时间竟没有反驳。
  齐蕴感受着掌心的一抹柔软,心里怪异,松开手,闷声道:“我去熬药了,你不许嫌苦。”
  “……”
  入夜,齐蕴端着药走过来,怕周染宁还在跟他置气,垂着眼帘道:“趁热喝。”
  周染宁实则心里愧疚,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于是端起碗,小口抿起来。
  齐蕴直勾勾看着她,“别烫到。”
  周染宁喝了一整碗,眉头不皱一下,“多谢殿下,不要再有下次了。”
  齐蕴展颜,“我采了好多,够喝一段时间的。”
  周染宁很是不解,这位太子殿下为何对她这般好?
  她放下碗,问道:“殿下要不要看看我做的手杖?”
  齐蕴点头,“快拿给我看。”
  周染宁拿出涂了棕色漆的手杖, “怎样?”
  齐蕴将手杖握住手里,杵杵地面,“挺结实的。”
  他学着老头走路的样子,驼背绕着周染宁转,哑着嗓子道:“谢谢小姑娘了,老头子我很喜欢。”
  周染宁被他搞怪的样子逗笑,拧下眉,“殿下要稳重。”
  齐蕴拄着手杖,又绕着她走了几圈,“一动一静才搭配。”
  本是一句无心的话,可周染宁还是觉得别扭,拉住他手臂,“累了一天,该安寝了。”
  齐蕴:“我得沐浴。”
  “那我让隐卫进来?”
  “他们不常现身。”齐蕴把手杖放在顶箱柜里,随后拿出换洗的衣裳,“你帮我守着门口。”
  “…嗯。”
  须臾,周染宁坐在屋子门口,背靠门板,望着天上的繁星,心事重重。
  有人说,亲人离世,会化为众星中的一颗,守护在世之人,她以前不信,现在很想相信。
  她拿出徐福来罗列的音尘,上面写着几个人的名字,第一个人便是肖柯,他现今,人在北陲的靳城一带。
  除了带齐蕴寻医,她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必须去做,那便是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想到此,心中钝痛。
  陆绪,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安宁度日!
  *
  司礼监。
  今夜是徐福来当值,他忙完要事,准备打个盹,刚迈开步子,一声咳嗽溢出嗓子眼。
  他用帕子捂住嘴,闷咳了几声,伴着干呕。
  帕子染满了血。
  徐福来磨磨牙,将帕子狠狠掷在桌子上,双手撑桌,大口喘气。
  当值的小太监听见动静,推开门,“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徐福来斥道:“出去!”
  小太监觳觫一下,赶忙缩回头。
  徐福来:“慢着。”
  小太监又冒出头。
  徐福来盯着漏刻看了许久,苍老的眼里流淌着绵绵深意,半饷才道:“我要出宫一趟。”
  “可您在当值。”
  “让刘屿过来替我。”
  徐福来连夜赶往郊外农舍,与周染宁秉烛夜谈了一番,要他们明日启程北上,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体状况。
  周染宁觉得太过仓促,他只道:“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将音尘上的人收入麾下为妙。”
  周染宁:“好。”
  送徐福来离开时,周染宁道:“请您珍重,等殿下归来。”
  徐福来眼眶酸涩,对着黑夜一笑,“好。”
  周染宁送他走出很远。
  徐福来忽然转身,哽咽叮嘱:“请女侯务必替我照顾好殿下。”
  周染宁郑重道:“一定。”
  等徐福来的马车驶远,周染宁刚一转身,见齐蕴急匆匆走来。
  他手里拿着手杖,蹙眉道:“咱们忘了让徐老带上这个。”
  周染宁:“明日一早,咱们去城门口,托人捎给徐老。”
  齐蕴点点头,不舍地凝着马车驶去的方向。
  慈宁宫,汤池。
  宋楚轻趴在池边,媚眼如丝地盯着身侧的男人,“阿绪,我月事结束了。”
  陆绪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没有理会她的“邀请”,一只脚踏上池沿,寝衣被水打湿,贴在身上。
  宋楚轻握住他的脚踝,“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沐浴?”
  陆绪斜睨她,“今日没心情。”
  “你何日有过心情?”宋楚轻松开他,也站起身,姣好身段春光乍现,走到男人身边,搂住他的腰,不满道:“自打周氏病死,你都不曾展过颜,今儿你笑一个,不然我不让你走。”
  陆绪向来情绪不外露,别说笑,连最起码的和颜悦色都做不到,他掐开女人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说了没心情。”
  宋楚轻来气,“你在怨我?”
  陆绪懒得跟她吵,“我去趟御书房。”
  宋楚轻拦住他,非要他给个说法,“是不是因为周氏?”
  陆绪沉寂的眼里慢慢溢出冷色,掐住她的下巴,“你还有脸跟我提这件事?”
  宋楚轻退开,扯过素衣架上的寝裙,慢条斯理穿上身,“真为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