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这时庙中刮过一阵过堂风, 秦媛身上穿得单薄, 扛不住冷, 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弯下腰咳了一阵, 她忽然脑中白光一闪, 猛的抬头看向沁瑶道:“难不成我突然患痨病是你们搞的鬼?就为了将我移出宫, 好出手对付我?”
  沁瑶笑笑, 大言不惭道:“不将你引出来,如何设下今夜这场局?不妨告诉你,你根本不是得了痨病, 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此药至今无解,一旦中|毒, 不出半年, 中|毒之人便会毒发身亡。”
  言下之意,就算你秦媛拒不认罪也无妨, 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其实沁瑶这话不过是唬人, 他们确实在秦媛的饮食中做了手脚, 但既不是致死毒|药, 也不是痨病, 而是一种能引人咳嗽的药粉,服了药之人所表现出的症状与痨病一般无二, 看着凶险,实则不出三月便会自愈, 且不会留下病根。
  蔺效为了让秦媛的病症看上去更有说服性, 又派人在好几个宫人的饮食里下了药粉,造成具有传病性的假象。
  秦媛原本多疑,但因当初推沁瑶下崖之事,心知蔺效已经恨毒了她,对这话深信不疑,面色愈加苍白,只强撑着冷笑道:“你们总该记得明年我便要被指为太子妃了,若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不说旁人,太子头一个不会放过你们!”
  蔺效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这女子的心机手段真乃他生平所见过的女子中之最。
  有谋略,能隐忍,处处机关算尽,几乎每走一步,便在为下一步做打算。恐怕自进宫之日起,便已将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
  而且事后想来,因着秦征之事,此女分明一直在处心积虑暗害他,在有几回在宫中值防,若不是他处事还算审慎,只怕早已遭了此女的暗算,莫名其妙惹来麻烦。
  别的且不论,单说那回夏芫在荷花池亭中堵他,要不是他当时立刻原路返回,不出一刻,便会被七哥撞见自己跟夏芫在亭中说话。
  那样深夜,又是孤男寡女,即便他再如何自辨,也会在七哥心中种下一根刺,
  由此可见此女有多会谋算人心。
  如今想来,若不是当初沁瑶心细如发,留意到了地道门板的不妥之处,从此埋下了疑惑的种子,他们至今都不会疑到此女头上去。
  “你可认得这双鞋?”将那双沾满泥泞的鞋丢在地上,他淡淡问。
  秦媛目光一滞,那双鞋的湖蓝色缎面上绣着芙蓉花,虽然脏污不堪,仍可看出面料名贵不凡,正是当初她在寿槐上所穿的那双。
  可她明明在回长安途中就已丢弃,为何此刻却到了他的手中?
  她硬生生将目光移到蔺效脸上,背上沁出一身冷汗,难道他竟派了人在寿槐山到长安城途中一寸寸搜寻,就为了找到一双鞋?没想到此人行事竟比她想的还要求全苛刻。
  “怎么?不想承认?”沁瑶蹲下身捡了鞋在手中看,“这鞋的料子是用江南贡品,名唤烟霞锦,阖宫只有两匹,一匹是藕荷色,被怡妃娘娘做了衣裳,一匹是湖蓝色,被太子要来赠予了你,如你所说,太子对你确实特别,想来若拿着这双鞋去给太子过目,他必然一眼就能认出这鞋的缎面正是当初送你的那一匹。”
  沁瑶说着,缓缓起身,看着秦媛,“你当初推我下崖之后,原以为我必死无疑,谁知我阴差阳错捡回了一命。你生恐世子凭着蛛丝马迹查到你头上来,知道回宫之后行事诸多不便,一从山崖回来,便抓紧机会换了鞋,欲寻机会丢弃,可惜当时耳目众多,又逢山妖作乱,你保命尚且艰难,自然无瑕丢鞋。直到后来妖怪得以扫清,你随众人下山,你这才找到机会将鞋丢到了半路,我说得可对?”
  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或者知道出了这处荒庙便死无对证,秦媛懒得多加辩解,只嗤笑道:“就因为怀疑我推你下崖,于是你从寿槐山回来,便合同你的夫君给我下毒?亏你平日满口仁义道德,你的所作所为又可对得起你的道家称号?”
  沁瑶挑了挑秀眉,这是在给她扣大帽子?可惜她一来问心无愧,二来从不愚善,此女都已经置她于死地一回了,难道还伸出脖子让她再害一回不成?
  她念头一转,不急于反驳,只故作沉重地叹口气,看着秦媛道:“其实无论道还是佛,都讲究因果轮回,凡事最怕报应。正因为如此,道门中人行起事来才有诸多限制。你可知道你阿爷为何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无非是因为他滥杀无辜,造孽太多,所以最后连六道轮回都轮不到他,如今看来,果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阿爷死后才多久?已然轮到你了。”
  索性诈她一诈。
  暗暗使了个符,引来阴风一阵,又捏个响指,驱使暗处几缕游魂发出凄厉的鬼泣声,这声音此起彼伏,绵延不绝,直如当日惨死在荒庙中的女子在喊冤,好不逼真。
  秦媛本就心中有鬼,听到这动静,立时想起那几名女子被挖去耳鼻的瘆人模样,她突突打了个冷颤,强笑道:“那样的下贱女子,跟猪狗一般无二,就算死了,只怕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我有什么好惧怕的?哪怕再来一回,我也会帮着爹爹挖了这些女子的五官拿来设阵。如今我只恨当初杀那些女人费了太多时间,被你们查到了蛛丝马迹,平白破坏了我们的好事,否则布阵早就成功,我阿娘也已复活,如今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团聚,不知有多快活,怎会像今日这样弄得家破人亡的地步?”
  沁瑶面色渐渐变冷,目光沉沉地看着秦媛,一字一句道:“你跟你阿爷一样,都是毫无心肝的疯子。”
  “疯子?”秦媛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称呼,“你如今除了口头上能骂我几句,可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真凭实据?绣鞋?呵呵,我是丢了绣鞋,但我也可以宣称那双鞋早在上山时便丢了,当时山上那么多人,人人都可以偷了鞋来栽赃诬陷我。至于这处地道,没错,我是跟我爹来过几回,可单凭这一点,你可有办法证明我参与了当日平康坊那几桩杀人案?“
  她得意非凡地看着沁瑶,“你没有一点办法!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我逍遥法外,什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不过你们用来是糊弄那些愚昧之人的技俩。你刚才说我已然中了剧毒?不是还有半年时间吗,既然是毒|药,自然就有解药,我总能找到法子解毒。别忘了太子可是在皇上面前求过赐婚的,他若知道我被你们二人陷害,定然会替我做主的。”
  “是吗?”空旷的殿中忽然响起一个森冷的声音,“如果我反悔了呢?”
  秦媛听到这声音,面色大变,骇然转头一看,就见太子大步从帘后走出,脸上分明是被欺骗的愤恨和恼怒,走到她身前,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咬牙道:“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被你这种女人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