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林沉畹打开锦盒纯金锁扣, 数道耀眼的光芒, 一只钻石小手表躺在明黄锦缎上, 林沉畹把锦盒扣上, “这份礼物太贵重, 我不能收。”
  “我想要给你最好的, 如果你愿意。”
  陈道笙深眸凝视着她, “戴上试试,让我看看。”
  林沉畹的手往衣袖里缩了一下,她穿着大衣, 衣袖长,遮住了手腕上的方崇文送的手表。
  “我收下,回去戴。”
  她拉过身后的书包, 急忙把手表盒放进去。
  他突然抬手, 手指擦过她的脸颊,“你怎么瘦了?”
  林沉畹朝后一闪身, “我原来是婴儿肥。”
  他扬起唇角, 一抹笑容, 灿烂如锦, 林沉畹垂眸, 一个冷漠的人笑容竟能这样好看。
  “陈总长和夫人身体好吗?两位小姐好吗?”
  例行公事的客套话,她其实很关心她们, 今时今日,已经不能太多表现真实的心意, 以免误会。
  “我叔叔婶娘身体康泰, 两个妹妹都很好。”他一直盯着她的脸,似乎看出端倪,“你很关心她们。”
  林沉畹细小的声音,“她们曾经对我很好。”
  陈道笙的眸光一点点暗淡,垂头,愧疚地语气,“只有我对你不好是吗?”
  那个最该对她好的人,对她却不好。
  她看着自己鞋尖,小声说:“都过去了。”
  大哥和大嫂包办婚姻,最终以离婚收场,她明白了,没有感情的婚姻,不是一方的付出就能幸福。
  一点不怨恨,是全然不在意,陈道笙唇角抽了抽。
  “我同学在等我,我走了。”
  陈道笙刚想说什么,林沉畹已经打开另一侧车门。
  她背着书包跳下汽车,学校门口,唐昀玉三个人在等她,秦谷芬指了指黑色汽车里坐着的男人,“这个人不是上次给怎们学校捐款的那个陈先生吗?”
  唐昀玉一直朝汽车里看,汽车里坐着黑衣男人,小声趴在林沉畹耳边说;“你下车后,他一直坐在车里看你,是看上你了吧?这么好看的男人,他要是看上我该多好。”
  “少胡说,你电影看多了。”林沉畹一声低斥。
  学校附近有一家西餐厅,过马路走三十米远,四个人去哪里,点了一个大蛋糕,又一人点了一杯咖啡。
  陈道笙坐在车里,一直注视着对面咖啡厅窗子边的林沉畹,林沉畹一小口小口吃着蛋糕,眉眼灵动,跟三个女生说笑。
  他一直看着,眼睛都没眨一下,不想错过她每一瞬间的表情,笑弯的眼,纯真娇憨,她能这样开心,是他从未见过的。
  贴身保镖楚行风一手提着一盒蛋糕走到车前,“二爷,蛋糕买回来了。”
  “放后面。”他挥了一下手。
  西餐厅里的四个女生,把一个大蛋糕吃完,走出咖啡厅时,外面天已经黑了,走到不远的电车站,等车。
  这时,一辆黑色汽车停在站台前,陈道笙从车里下来,朝四个女生说:“我送你们回去。”
  这站电车等的时间很长,三个女生看着林沉畹,似乎问要不要坐他的车回家。
  “我们家不住一个方向。”林沉畹开口婉拒。
  “没关系。”他拉开车门。
  三个女孩对这个有绅士风度的英俊男人很有好感,唐昀玉走过去,先上车,秦谷芬和汪寒雪随后上车,三个女生坐在后座,林沉畹只好坐副驾驶位。
  陈道笙上车后,对林沉畹说:“你指路。”
  秦谷芬、唐昀玉、汪寒雪然后是督军府,要绕城一大圈。
  唐昀玉看着笔直坐在驾驶位的男人,好奇问;“陈先生,你是怎么认识林沉畹的?”
  陈道笙瞅瞅身旁的林沉畹,“家里安排认识的。”
  前世她和五姐被大太□□排去跟陈道笙相亲。
  秦谷芬来了兴致,“家里安排相亲,林沉畹都去跟陈先生相亲,还装作不熟。”
  林沉畹急的频朝他使眼色,回头对三个女生解释,“我陪别人相亲。”不能把五姐供出来。
  唐昀玉大概想起电影里的镜头,“陈先生跟那个女生后来是不是没有下文,发现对陪着相亲的女生产生好感。”
  林沉畹一急之下,踩上陈道笙的鞋,陈道笙眼睛瞟着林沉畹,“能不说吗?”
  三个女生开始记者采访,“陈先生你说说对陪相亲的林沉畹当时是什么印象?”
  “陈先生,你们是在哪里相亲的,说说你们相亲的经过。”
  陈先生唇角弯起,这个问题我愿意回答,“在西餐厅见面,林小姐吃了三块蛋糕,”前世的林沉畹比五姐还要紧张,不敢抬头,一口气吃了三块蛋糕。
  她发现视线里又多出两块蛋糕,诧异抬头,陈道笙冷漠的一张脸表情竟有几分揶揄,她当即涨红脸,觉得自己很丢脸,五姐可能也认为她丢脸,拿脚直踢她。
  三个人分手时,她偷瞄陈道笙的脸,陈道笙朝她笑了笑,这种笑,跟男女感情无关,只是心里觉得她好笑,她觉得很沮丧,今晚表现很不好。
  “后来你们又去西餐厅约会了吗?那个跟你相亲的女生怎么样?林沉畹又吃了三块蛋糕吗?”
  陈道笙佯作没看见林沉畹白眼警告,“那个相亲的女生没什么印象,林小姐这回一块蛋糕都没吃。”
  林沉畹太惊世骇俗,三个女生大笑,唐昀玉脑子里电影镜头出现,“后来林沉畹因为这样行为吸引了陈先生?而陈先生跟相亲的女生没有结果?”
  陈道笙敛了笑容,后座的三个女生静等他的回答,林沉畹突然回头,大声说:“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后来,陈先生认为这是他人生经历的最大一个笑话,可以了吗?”
  林沉畹性情温顺,这是第一次发火,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三个女生闭嘴,不敢闹了。
  车里肃静,林沉畹转过身去,掉头看向车窗外,后悔上了陈道笙的车,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发那么大的火,她那时很丢脸,不敢正眼看他,想表现好,她偷偷地喜欢他,看见他就会紧张,手足无措,相比自己,五姐表现好多了,自己那时很笨拙,很失败。
  良久,陈道笙突然说;“他还想请那个女孩吃蛋糕,吃一辈子蛋糕。”
  汪寒雪看林沉畹方才被她们闹生气了,讨好地说;“吃三块蛋糕的女孩很可爱是吗?”
  “是。”陈道笙看着她。
  她避开他的目光,窗外马路两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冷寂落寞。
  她发现车里寂静,自己莫名其妙的发火,其实就算她在他眼里很糟糕,那又怎样?
  她们本来是善意的玩笑,是自己太敏感了,觉得有点过分,转过头,笑说;“以后别乱开玩笑,陈先生有爱慕的女生,白妤薇学长,你们也都认识的,陈先生相亲被家里逼的,陈先生跟白学长反抗封建礼教的束缚,反对包办婚姻,争取自己的幸福。”
  林沉畹瞄着一眼,陈先生脸黑了,本来脸也不白,林沉畹又解说一句,“白学长能吃半块蛋糕。”
  猜的,陈先生我没有什么事实根据。
  三个女生恍然大悟,秦谷芬说:“陈先生,我们支持你!”
  唐昀玉和汪寒雪情绪有点激动,“原来这样,陈先生,我们也支持你!”
  秦谷芬做学生工作,跟白妤薇经常接触,关系不错,算很熟悉,斗志昂扬,“陈先生,我会给白学长鼓劲,加油,如今新时代了,自由恋爱,我们要鼓励白学长冲泡家庭的阻力,勇敢追求幸福。”
  待她说完,陈先生冷冷地说了一句,“跟我没关系。”
  “陈先生,怎么能说跟你没关系,你们是爱人,要互相鼓励,并肩作战……”
  秦谷芬发挥女权者的作用,长篇大论地指引那些还在黑暗中摸索的男女青年。
  秦谷芬慷慨激昂,正说到兴头上,秦谷芬的家到了,秦谷芬只好遗憾地下车,下车后,还不忘对陈道笙进行鼓励,“陈先生,千万不能屈服,一定要争取自由婚姻。”
  陈道笙苦笑,扶额,斜睨着林沉畹,林沉畹看着秦谷芬离去的背影,一侧头,看见陈道笙冷凝着她,嘿嘿干笑两声,“振奋人心。”又解释了一句,“秦谷芬跟白妤薇白学长一道为学校工作,同样优秀和出色。”
  最后,在冰凉的目光注视下,她终于低下头,闭嘴。
  陈道笙把几个女生负责地送到家门口,一圈绕下来,天晚了,林沉畹这段时间复习功课睡得迟,直打瞌睡,忍不住靠在车门睡着了。
  汽车开到督军府门前,卫戍认识陈二爷的汽车,也没过来阻止。
  车里暗黑,陈道笙怕她醒了,没敢开灯,借着车窗外的月光看见她已熟睡,面色绯红,大概睡热了。
  一束明亮的月光洒在她脸上,两排蝶翼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小巧的鼻子,鲜红的小嘴,粉团一样,他忍不住倾身过去,贴上她的唇,柔软,温润微凉,小脸睡得热乎乎的,气息清浅,吐气如兰。
  他离开她的唇,以为把她弄醒了,等了一会,她依然睡着,而且睡得很香甜,他放心地亲她的脸颊,粉嫩得能掐出水来。
  他的一只手臂撑在车门上,伸出舌尖舔她红唇,甜丝丝的,还残留着蛋糕的清香味道,他一遍遍地舔舐。
  唇往下移,在她玉白的脖颈流连亲吻,醉人的馨香。
  她睡梦中大概觉得痒,身体动了动,他不舍地离开一点,看她动了动身体,继续睡,一缕乌黑油亮的发丝垂下,他轻轻地掠起,在她洁白的耳唇轻轻地咬了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朦胧中醒来时,身上披了一件黑色风敞,车窗外月色照入,看见陈道笙近在咫尺,凝神看着她,一时之间恍惚,想起跟同学吃饭,送秦谷芬三个人回家,坐直身体,“到哪里了?”
  朝窗外一看,督军府门前,陈道笙说;“我看你实在困了,睡得很香,没叫醒你。”
  自己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月上中天,天已不早,她把风敞拿下来,递给他,说了声,“谢谢!”
  “你每天睡觉很晚吗?”
  陈道笙开了车里的灯。
  “复习期考,晚睡早起。”
  林沉畹睡得嗓音有点沙哑,人还在迷糊中,本能地答道。
  他凝视她,目光里透着心疼,“睡眠不足对身体不好,不能太晚睡觉。”
  她看着他,刚睡醒,眼睛发呆,目光直直的,身体靠在车门太久,一侧身体麻木了,她动了动肩膀,“我要下车了。”
  他打开车锁,跟着她下车。
  林沉畹下车后,没精打采地说;“再见,陈二爷。”
  “等一下。”陈道笙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盒蛋糕,走过来递到她手里,“拿着,回去吃。”
  督军府门前点着大灯,灯光雪亮,林沉畹接过,看看手里,两大盒蛋糕,迷惑,“这好像是我刚刚吃的蛋糕,你哪里弄来的。”
  “看你爱吃,给你买的。”
  萧山夜晚冷风一吹,林沉畹清醒了,“你一直没走,在等我们?”
  陈道笙嗯了一声。
  林沉畹把手里的一个蛋糕盒子递给他,“那你没吃晚饭吧?我两盒吃不了,你拿回去一盒。”
  陈道笙心里一热,她还关心他,“我不吃甜食。”
  她哦了一声。
  看她提着蛋糕进了督军府的大门,他站了半天,没觉出冷,前天不顾叔叔婶娘的挽留,赶回琛州。
  林沉畹提着蛋糕走到客厅门口,客厅里灯光明亮,传来哗啦麻将牌的声音,三姨太、四姨太、六姨太、二小姐林秀葳围坐桌旁,打麻将牌。
  三姨太抬头说:“六小姐过生日回来了。”
  林沉畹把手里一盒蛋糕放在桌上,“姨娘们饿了当夜宵。”
  四姨太笑着说;“你过生日,我们没准备生日礼物,还占了便宜,生日蛋糕买了两盒。”
  “别人送的。”
  林沉畹说完,提了一盒蛋糕回房去了。小楠看小姐提着一盒蛋糕回来,接过去,“小姐,蛋糕这么大,小姐怎么吃得完?”
  “你找几个碟子,把蛋糕切开,给四姐、五姐、七妹房中送去。”
  小楠把蛋糕平均分成几份,给几位小姐送过去。
  蛋糕送出去,小楠回来,也没空手,手里拿着四小姐、五小姐给小姐的生日礼物,七小姐给的生日礼物倒是特别,一个布娃娃。
  四小姐送一枚金戒指,五小姐送一个钻石胸针,小楠说;“五小姐说了,吃小姐一块蛋糕,换一个钻石胸针。”
  林沉畹打开书包,拿书本写作业,发现里面的织金锦缎盒子,她拿出来,顺手放到书桌上,小楠好奇地拿起来,打开一看,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姐,这块金表太漂亮了。”
  女士小手表,纯金宝石链子,表盘一圈镶嵌真钻石。
  “小姐怎么不戴上?比四小姐戴的那块手表精致值钱多了,买上这样一块手表,要上千块大洋吧?”
  小楠稀罕地看那块表。
  “我有手表了,崇文哥送我的。”
  林沉畹捋起袖子,伸出手腕,小楠一看,小姐手腕已经戴了一块手表,女士小表,也是洋货,遗憾地说;“方公子送的,小姐自然要戴方公子送的,不过,这么漂亮的表白放着可惜了,这块表贵重,好好收着锁起来,等小姐外面有应酬时候戴,平常就戴方家少爷送的手表。”
  林沉畹看着手腕上的表,拿出手绢擦拭,这是方崇文的心意,提前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礼拜日,不用上学,林沉畹想懒一会床,又想起要去书局一趟,买一本参考书,挣扎着爬起来,朝门外招呼一声,“小楠。”小楠侍候小姐,一般这个时候早起了,侍女不能睡懒觉。
  小楠推门进来,“小姐起这么早,今天是礼拜日,小姐忘记了?”
  “我知道,我吃完饭去书局。”
  许妈打来洗脸水,替小姐挽袖子,看见手表,惊异地问:“小姐何时买块表?”
  “方少爷送的。”小楠嘴快,“小姐的生日收到两块手表,还有一块更金贵,一块表的价钱够买一套宅子。”
  许妈眼睛瞪得溜圆,“那是谁送的?”
  这么大手笔,这方地界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雄厚的实力。
  小楠摇头,意思是她不知道,问小姐,许妈灵光一闪,“难道是督军送小姐的生日礼物。”
  督军有多少大事要操心,哪里还能想起侄女过生日这等琐碎小事。
  许妈摇摇头,小姐不说,她也不敢追问。
  林沉畹怕手表沾水,把手表摘下来,放在旁边桌上,洗脸,洗完脸,把手上的水珠仔细地擦干净,又晾了一会,才拿起桌上的手表小心地戴上。
  小楠帮着小姐套一条毛呢红黑格子裙,里面穿一件蕾丝小白衬衣,脚上穿一双小黑皮靴。
  林沉畹走进餐厅,只有二小姐林秀葳,林秀葳坐在餐桌上吃早点,她习惯早餐吃西餐,林沉畹一坐下,林秀葳拿出一个小方盒,推到她面前,“送你的,看看喜欢吗?”
  林沉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珠花,珍珠碎钻,耀耀发光,这个珠花一看就很值钱。
  她拿起往头上比量一下,开心地说;“谢谢二姐。”放在手心里,左右瞧看,“二姐,你是特意回家给我送生日礼物来的?”
  二小姐林秀葳这段时间一直没回娘家,昨晚留在娘家住了一晚,“不给你送生日礼物,我能赶巧昨天回家,还被六姨娘拉着打了半宿麻将,早起脑仁疼。”
  林沉畹笑眯眯的,“二姐,等你过生日时,我送你一样最好的礼物。”
  “小油嘴,就能哄我东西。”林秀葳拿小勺喝粥,声音突然低下来,“大嫂的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事后我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大嫂走时,我该送送大嫂。”
  提起冷大奶奶。姊妹俩谈话的气氛徒然有点沉重,“那时候突然发生大哥和大嫂的事,大家都不知所措,那阵子家里人慌乱,忘了通知二姐一声。”
  “什么时候有空,你带我去大嫂住地方看看大嫂,听说大嫂住大杂院,环境不太好。”
  林秀葳关心地问。
  “我看大嫂不介意,住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嫂抛开过去,从此开始新生活。”
  自上次听见二姐跟二姐夫吵架,林沉畹担心二姐,“二姐,你跟姐夫怎么样了?”
  “还那样。”
  林秀葳本来已经准备好跟家里谈,大哥和大嫂刚离婚,家里人还没缓过来,她只好把自己的事放一放。
  林沉畹看着林秀葳,“二姐,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林秀葳摸了一下六妹的头,“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三姨太走进饭厅,林秀葳放下筷子,“我要回屋补眠。”
  对一旁侍候的佣人说:“中午吃饭别叫我。”
  客厅里,电话机铃声响了,一个女佣走过去拿起电话,朝饭厅里喊了一声,“六小姐,电话。”
  一大早晨,谁来的电话,林沉畹走过去,拿起电话,“喂!”
  “林小姐吗?”
  话筒里传来一个中低音男声。
  “高主编,林家有好几位林小姐,请问高主编找哪位小姐。”
  话筒里哈哈两声,“就找现在跟我对话的这位小姐。”
  “高主编在杂志社?”
  “没有,我在家里,我也有休息日,林小姐上次的稿费在我这里,我想问林小姐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林小姐送过去。”
  “我一会要去书局,不着急,放高主编哪里,或者高主编留着喝茶。”
  “那我可不敢,贪污作者的稿费,正巧我也要去书局,不如在上次遇见的哪家书局见面,我把稿费给你带过去。”
  林沉畹到书铺街文慧书局时,高树增已经等在哪里,林沉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我来晚了,家里汽车出去了。”
  礼拜日,电车人多。
  高树增拿出一个信封,从桌上推给她,“稿费。”
  林沉畹接过,朝信封里看了看,高树增问;“这点稿费你准备怎么花?”
  林沉畹把信封装进书包里,“我想请高主编吃顿便餐,剩余的攒着,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书。”
  她把搜罗来的旧书叫小楠送去孤儿院,孤儿院的院长说孩子们都喜欢看书。
  高树增看了她足有半分钟,“林小姐经常帮助孤儿院的孩子们?”
  “也没有,就是把零花钱拿出一点,给孤儿院的孩子。”
  林沉畹说完,垂下眼帘,“也没有多少。”
  高树增掏出钱包,拿出两块银元,“放一起攒钱,给孤儿院孩子们买书。”
  “不,高主编,这是我个人的意愿,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我跟孤儿院的孩子们一样很小没有父母,看到她们深有感触,高主编跟我的情况不同,两块银元太多了。”
  林沉畹把桌上的两块银元推了他跟前,高树增又推了回来,“这点小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给需要的孩子们,以后你领稿费,我加上两块银元。”
  又走了几家书局,林沉畹买到需要的参考书,高树增也买了几本书,两人走出书铺街,高树增开玩笑说;“林小姐要请我吃顿便餐,我看喝杯茶把省下的钱留着捐给孤儿院。”
  林沉畹拍拍书包,“我带了点心,找一间茶楼,喝茶吃自带的点心。”
  两人就近找了一间茶楼,叫了一壶茶水,林沉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打开,“高主编,这是我家厨子做的点心,高主编尝尝。”
  林沉畹递给他一条簇新的雪白的手绢,垫着拈起一块点心,递给他。
  高树增接过,咬了一口,“不错,很好吃。”
  督军府雇两个大厨,擅长做南北大菜,另有做面食的厨子。
  侍者冲泡茶水,端上来,两人吃点心,就着茶水。
  高树增吃完点心,小心地把手绢折好,“这条手绢油了,我就不还你了。”
  林沉畹拿手帕擦擦手,“不要了,高主编,这样的手帕我家里有一叠。”
  督军府的生活,锦衣玉食。
  高树增的汽车停在书铺街街口,两人走回街口,上车,汽车一路往萧山方向开,礼拜日马路上车多人多,汽车放慢速度,林沉畹看他开车手法娴熟,问;“高主编以前经常开车?”
  高树增侧过头,看她只是随意一问,片刻答道;“我在国外有辆汽车,回国之前卖了。”
  “高主编是北方人,饮食习惯偏咸,生活还习惯吗?”
  高主编跟她吃饭时,味觉并不咸,反而对清淡的菜肴,好像很适应。
  高树增在后视镜里扫了林沉畹一眼,“我母亲是南方人,家里饮食基本是南方口味。”
  经过中心广场,由于是礼拜日的缘故,广场上零星有一些人,高树增刹车,汽车停住,“林小姐,你敢不敢再练一遍演讲。”
  林沉畹惊异,“现在吗?”
  “就现在。”高树增笃定地说。
  这可是白天,林沉畹咬了一下嘴唇,“好,练就练。”
  林沉畹站上石台,这会是正午,中心广场有带小孩玩的父母,练自行车的学生,闲遛弯的老人。
  天空灰蓝色,无风,空气微凉,林沉畹站在上面,感觉天高云阔,全无拘谨畏缩,她放开嗓音,像正式上台一样演讲,周围渐渐聚拢一些人,站在下面看着她,大概把她当成神经有问题的少女。
  高树增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微笑着注视着她,笑容是鼓励,赞赏。
  半月后,大戏院门口停满了汽车,省教育厅一科,秘书室、督学室人员到场,社会各界人士,社会名流,都来观摩一场州演讲大赛,演讲大赛,分成五个赛区,一个区三十人,入取前三名参加总决赛,育德中学的五个参赛选手,都聚在后台,抽签,按照抽签顺序出场。
  杜云峰先抽,抽到二十九号,众人一片唏嘘,杜同学本人倒是潇洒,“遗憾,没抽到三十号。”
  白妤薇抽到第七号,轮到林沉畹抽签,她拿到手里,杜云峰凑过来看,“第六号,林沉畹,六六大顺。”
  白妤薇瞅瞅她,心里有点不舒服,自己在林沉畹后面,比她晚出场,陈蓉混进后台,挤到白妤薇身边,“怎么样,抽到几号?”她惦记跟林沉畹打赌的事,全仰仗白妤薇,一决高下,一场定输赢。
  “第七号。”白妤薇不满意,
  陈蓉朝林沉畹看看,小声问;“她抽了几号?”
  白妤薇小声说;“六号。”塌了眼皮,“为什么挨着她,偏偏是她在我前面。”
  “这样安排才好,你想啊!她讲完,你上台讲,不是正好压过她一头,大家好有个比较。”陈蓉得意洋洋地说。
  大戏院门口,驶来几辆黑色汽车,停在大戏院门前,汽车一停,前后几辆汽车里下来一群人,其中一个彪悍的保镖拉开中间那辆汽车的门,陈道笙缓步从汽车里下来。
  陈二爷绝对算得上社会名流,别管是黑是白,总之,名副其实的上层社会名流,身份贵重体面。
  楚行风望一眼大戏院门前的汽车,“二爷,学生演个讲,造这么大的声势。”
  范叔全接话茬说;“政府鼓励民众多读书,一干省府官员,赶时髦,书不离手。”
  陈道笙举步往戏院里走,左右前呼后拥,陈道笙说了句,“都在外面等着。”一个人朝戏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