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哪里都寻了,甚至取暖的碳炉楚祯都翻了,一无所踪。
  离开娘亲的坟茔时,并未掉落物体,若有遗漏,小七定会发现。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一处了。
  来不及思量,楚祯夺门而出。
  从马车上下来,还未走至湛河边,楚祯远远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岸边。
  如此挺直的脊背,是楚祯在长安见不到的。
  是昨夜那个,要与他做朋友的少年人。
  夏侯虞也看见了楚祯,转身站立,微笑看着楚祯慢慢走来。
  他双眼眼下乌黑发青,神色略显疲惫,一看便是等了一夜。
  楚祯接过夏侯虞手中握了许久的玉佩,道:“一块不值钱的玉佩而已。”
  夏侯虞笑笑,调整站僵的腿,道:“楚公子出口成章,能作出浔溪之战题目之人,断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一块普通的玉佩,楚公子视若珍宝悬挂于脖颈,定是万分重要之物。看此物样式,若没猜错,应是楚公子极为在意的故人留下的。”
  楚祯神色微动,又被此人说中了。
  半晌,楚祯上前半步,道:“今夜亥时,半柳巷乐怡楼,我携一坛醉花酿,静候。”
  夏侯虞微微惊讶,很快微笑道:“在下姓虞,名净舟,楚公子称在下净舟便可。”
  “净舟。”楚祯道。
  “飞飞。”夏侯虞回。
  二人相视而笑。
  “少爷!少爷不好了!”小七连滚带爬。
  他见楚祯身旁还站着个陌生人,立刻收了声,在楚祯耳旁压低声道:“侯爷被圣上扣下了!”
  楚祯赶回镇北侯府时,岑姨娘正闹上了屋顶,叫嚷着要楚祯赶快回来,不回来把侯爷救出来,她就跟着一起去死!
  “姨娘,”楚祯对屋顶上张牙舞爪的岑姨娘道:“若再向前一步,您脚下的那快瓦片就会碎掉,从屋顶滑落,您不会武艺,这样脸朝下摔下来……”
  “娟儿!娟儿!”不等楚祯说完,岑姨娘惊恐大喊:“快快将我救下来!”
  侯府里第二主心骨楚祯回来了,还把作闹的岑姨娘镇住,下人们都松了口气。
  岑姨娘坐在前厅,哭哭啼啼,言语断断续续的。
  楚祯靠在主位上,蹙眉扶额。
  从岑姨娘前言不搭后语中,楚祯摘出了几点关键之处。
  父亲此番被扣与阿乌禄被刺死有关,更与楚祯出现在阿乌禄被刺死现场有关。
  总结下来就是,主和派的大臣们认为,主战派代表楚谦之子楚祯和阿乌禄之死脱不开干系。
  楚谦此番必是为了打破两国和平,故意挑起战事。
  栾国欺压大周近百年之久,步步紧逼边塞,致使边塞百姓民不聊生。
  自多年前大周出了楚谦这么个神勇大将军,大周被欺压的惨况才稍做缓和。
  但大周多年奢靡,扔不敌栾国铁骑横扫,直至十年前大周的世子被送至栾国做质子,才换来了这些年的和平。
  如今圣上万分重视与栾国的表面和平,素不允此等事的发生,更何况楚家军历来有着功高震主的传闻,此番父亲被扣,倒也是情理之中。
  “若不是因为你,你父亲断不会被扣宫中!听闻圣上素来忌惮咱们楚家,此番你父亲定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你竟还有闲心去湛河会友!”
  楚祯方才正沉心思索,被岑姨娘陡然一吼,惊得肩膀一耸,头侧霎时激起针扎似的疼。
  他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幸而一直撑着桌子,否则整个身子都要跌落下去。
  小七见楚祯脸色不对,立刻明白是少爷头疾又犯了。
  也顾不得主仆尊卑,“少爷已经在想对策了,夫人您莫要吼他!”
  “小七……”缓过这阵疼痛,楚祯先行阻止小七,复而眉头轻佻,冷笑道:“我如今已是时日无多的短命鬼,一身烂肉,连上马车都需人搀扶,何来阿乌禄之死与我有关一说?”
  楚祯深呼吸,又道:“我无才无能且短命,更无心思与阿祺争抢父亲的爵位,岑姨娘不用费劲心力盯着我了。我会友,什么时候会友,会的什么友,连楚谦都妨碍不着我。”
  此番话,把岑姨娘震在原地。
  侯府下人们皆大气不敢出。
  外面来报,陈侍卫造访。
  楚祯眼眸倏地一亮,临出门前,侧身对岑姨娘的鲁妈妈道:“看好夫人。”
  小七跟着冲鲁妈妈又嘱咐了一遍,追上楚祯的脚步。
  “楚祺呢?”楚祯问小七。
  “小少爷一炷香前愤然离府,估摸着,又是去往日游玩之处了。少爷您回来前,夫人就把小少爷痛骂一顿,说他不成器之类的话。”
  楚祯颔首,未说什么,上了陈侍卫的马车,往东宫方向去了。
  东宫侧门。
  陈侍卫亮出一物,大门立刻放行。
  载着楚祯的马车晃晃悠悠驶进东宫后花园。
  未待马车停稳,轿帘就被掀了起来,楚祯抬头,只见尊贵的太子殿下搂着袖子,满头大汗,一脸焦急地拉楚祯下马车。
  楚祯失笑道:“又不是你爹被扣,你怎的比我还急?”
  “我看你倒是气定神闲的很,原来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夏侯般赌气道。
  “你可别,哪有未来圣上将自己比作宦官的?”
  夏侯般不理楚祯,把他带进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