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满天下18
  出宫跑了一趟后,郁桂舟总算带了伤药给心急火燎的八皇子,除了治外伤的外,另外还带了两副药,这两副药被他藏在衣裳里,倒是瞧不出来,加之他又是魏君跟前儿的红人,很容易就混了进来。
  把东西给了八皇子后,见他又火急火燎的提着药去熬,忍不住多嘴了句:“殿下是个聪明人,此事有一定然有二,要保护好身边的人,唯有用你的智慧去变通,凡事不可硬碰硬,但也不可软成泥团任人欺凌,每件事,每个人也定然会有弱点,在宫中的人尤其如此,只要把握好某个度,不把人得罪狠了,也稍稍的露出两颗獠牙,有时候会事半功倍。”
  他还告诉了八皇子一句名言。
  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留下若有所思的八皇子,郁桂舟心里松了口气儿,从容离去。
  余后两日,从渝州府寄来的两大想书籍到了,郁桂舟埋首在书籍里,大理寺那头也少去了,只让两位少卿看着办,他相信经过前次大理寺众人的变化,如今再不同往日那般想着掺和、和稀泥了。
  当年的渝州府四公子下专门开辟了学习风雅一道的书籍,这些书籍到如今已经每一道有数十卷之多,许多书院里学习的书籍都是四公子书,富含了几乎魏朝所有疆域,而因为书籍需求越多,在过了最初那些入门的后,又特意请了不少人,专门在四海之中搜寻那些人文奇事儿,以及一些特色的民谣曲谱,每一段之后都有附上注解,这些注解大都是由来,有的是自己创建的,有些是外头传扬的,还有些是那些神神鬼鬼的奇闻,甚至还有那些传颂一方的贤德人士被编入了书中,以供后人阅读。
  不眠不休的关在了书房好些日子后,在一卷多是奇闻异录的卷上,他见到了一处写着:兹有新儿降生,哭声震天,中气十足,往后定然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无独有偶,说着话的乃是一位妇人。
  在几十年前她曾给一户人家接了生,那户人家家里没有男丁,只有个女人和几个婆子,当时四周的老百姓都暗地里猜测那定然是个被养着的外室,心里都是十分瞧不上的,遂无人同那位人家打过交道。
  直到生下这位哭声震天的孩子,那户人家才开始同外头的人来往。
  数十年后,当年的那个孩子名震天下,一朝权倾了朝野,辅助帝王开创了山河盛世,周遭百姓想着当日的情形争先恐后的开始诉说起他们当年同那户人家的往事,说着自家同那户人家关系有多好云云。
  这些都被四公子名下的搜罗人员一一记录下来了的。
  还有一卷关于这位大人物的详细记载,只这卷案并未公开,而是放在了专门的箱子内,这次倒是被白晖等人一同给他寄了上来,那卷案除了记录了大人物在未成名之前周遭的生活,还特意去调查了一番生平,把那些人们遇到的、见到的记录了下来。
  有老百姓在大街上同他言语亲近的赞美。
  有十里河灯上巧遇他们一行,赞风度无双的。
  也有那府邸的下人说他们家老爷子一向温和,是个好人云云。
  只有一条说,在大约十七年前,魏朝山体垮塌,毁了无数田地,百姓裹不饱腹,魏君寝食难安,召了左相、阁老、两位重臣在明正宫内几日不眠不休商议对策;次年,洪水泛滥,百姓苦不堪言,前一年山灾、朝堂上还出了那贪银案,扯出了数位官位,其主谋的王爷,在三年后,也被囚禁在孤山,不到不惑之年便因病去世,这数件大案让魏朝在那几年内风雨飘摇,甚至到处弥漫着上苍在惩罚世人的言论,好在数日后,朝堂派出了许多官员治下,又加坝加堤,终于让洪水退去,百姓们得以重建天日,不由喜极而泣,口口相传着魏君的英明神武。
  十七年前的洪水......
  郁桂舟不禁想起了当年那场把郁家人给冲散的那场洪水,算算时间,倒是差不多那时候太子出生,而恰好左相等人进了宫,还在宫中住了几日。
  他把案卷搁在案后,脑子里不断的想着这些事儿,一个字一句话都不放过。
  卓申艾广四家确实是左相一脉的人,而平家的背后也有关家的影子,石大人把他如何同这四家人联系都一一说了出来,而那本真的账册却在他被抓之时被石夫人所获得。
  石夫人姓平,如今那真的账册应在平家或者关家人手头了。
  郁桂舟烦躁的叹了口气儿,如今这手头的证据和线索都不明确,也都不够,他也不敢断然的下任何结论指认某一个人。
  谢荣端了参汤进来,就见在她眼里素来自信非凡的人如今愁眉苦脸,皱成了一团,这些日子没成好好休息,如今脸上的胡须都冒出来了,与那个沉稳内敛却举手投足行云流水的人相去甚远。
  但谢荣知道他是为了官场上的事儿劳心劳力。为了在上淮站稳脚跟,不得不整日的投身入那些阴谋算计之中,便是当年在亡山那般危机,她都不曾见过他如此模样,顶多是外头脏了,但那眼里的神采飞扬和指点江山的气魄却让她记忆犹新。
  “相公,喝点参汤吧。”谢荣把汤搁在了案后,旋身转到郁桂舟背后轻柔的替他揉起了眉心,等人放松下来,她才在耳边柔声说着:“相公近日一直把自个儿关在屋里,到底外头发生了何等大事让你如此愁眉不展的?”
  郁桂舟是不欲同她讲这些的,没的让她跟着一起担忧受怕,但见她忧虑的双眼,心里才蓦然明了,或许他这般瞒着,她更是担惊受怕的。
  于是,便抿唇把事情说了出来。
  谁料谢荣听闻后,倒没有预想的那般惊慌失措,甚至是大惊失色,只在呆了好半晌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那有没有可能并不是左相大人?”
  郁桂舟有些失笑,拍了拍她的手,道:“若不是左相,那他为何要授意指使那卓申艾广四家去同石大人交接呢?”
  石大人做的可是触犯了魏朝律法的大事儿,左相身为一朝相爷,岂能分不清这里头的轻重?
  谢荣有些迟语,但她听过不少左相的事迹,心里是十分不信的,嘟囔道:“可,可你若怀疑左相,那当初进宫的也并非左相一人啊,其他几位朝廷官员不也有嫌疑吗?”
  郁桂舟见她据理力争的模样,蓦然发了笑,敷衍的安抚。
  “好好好,你说得对,好吗?”
  “相公!”谢荣不依,嗔道:“既然不对,那你给我讲讲呗?”
  “你真想知道啊?”郁桂舟问。见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这才说了起来:“十七年前,的确不止左相一人进宫,但是,那位阁老在十七年前便是快年约古稀的人,他哪里有精力?至于另外两位重臣,倒是有那个精力,但他二人在城里素来同自家妻室恩爱,早成佳话,且那时候他们并非是君王的心腹,在宫中入住时也是次于左相,二人相隔不远,且人多嘴杂的,那关皇后堂堂后宫之首,她若怎会冒着大不韪去寻他们?”
  左相此人,却是是个有能力有手段,且心也不坏的,若真是他,郁桂舟想,左相也定然不是故意的,当年他同陛下之交情已是可抵足而眠,若是关皇后寻来,错认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相反,另外两位权利在朝中关系虽大,但在禁宫里却也不敢随意走动,整个大魏,在宫里能肆意行走的,有那个权利接触到后宫嫔妃的,只有左相一人。
  这也是为何他把目光偏向了左相的原因,除开这点外,左相一脉的人的的确确与关家的人有了联系,再加上这个事儿,当真是不想让人怀疑都难啊!
  听了分析,谢荣还是撇撇嘴:“我还是不信这是左相所为,相公你看过那些话本子没有,说不得左相便是被人给冤枉的。”
  郁桂舟只拉了人拍了拍,说了句:“少看些话本子。”
  话本子的内容都是编的,事实上哪有那样狗血的事儿,只这会这一出出的,什么后宫风云,什么假太子,活生生的一幕幕比那话本子上的内容还狗血。
  何况,他叹了口气:“陛下已经等不了了。”
  哪怕左相真是无辜的,但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显示与他有牵连,哪怕在太子一事上无辜,但在那贪腐一案中是怎么也跑不掉的,陛下贵为四海之主,向来是宁可错过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因着他同左相的交情,容忍到如今还未发难已是在消磨曾经的情面儿了。
  但帝王的情面儿,向来是转瞬即逝的,哪怕左相为大魏奉献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