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第三个……
  【我骗你的】
  白荇:……
  第四个……
  【[此处是一只小猫咪]:我是床前明月光的下一句,所以我是?】
  第五个……
  【我是一只小猫咪】
  白荇:怎么有人这么无聊
  想是这么想,白荇还是忍不住打开下一个,然后受到了精神污染。
  【少小离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雄雌】(1)
  白荇:???
  【红酥手,黄縢酒,两个黄鹂鸣翠柳】(2)
  白荇:……
  ……
  从“这是什么”到“年度迷惑行为”到“我看你还能搞出什么”最后到“你居然还能搞出新东西”,白荇已经佛了。
  她拿起了最开始拆开的那只千纸鹤。
  也是最后飞过来的千纸鹤。
  【别怕】
  有人在耳畔轻轻说。
  白荇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她应该幻灭的,明明像是月宫里的仙子,结果里面居然是这种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
  但是……
  白荇的身体微微发抖,待一阵寒风吹过来,她的颤抖已经明显到足够被外人发现。
  好害怕啊。
  白荇蹲下双手环膝把头埋进胳膊间只露出鸦羽般的长发。
  她不是无忧无惧的圣人。她对死亡充满恐惧。
  明明是简简单单两个字,明明谁都知道说的比不上做的,可白荇还是因为这两个字流下泪来。
  *
  “人的潜力还真是无限啊。”嬴月一边感叹,一边从不太需要的战利品里再次挑选出有趣的礼物给白荇寄过去。
  没办法,就有一点点害怕,只有一点点。
  嬴月之前拿到信纸试着玩,后来就演变成深夜睡不着摇人聊天,嬴月是把时间打发了,最后还送了个礼物敷衍一下,但白荇是普通土著,这年头风寒还是很要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导致的免疫力降低,总之第二天白荇就生病了。然后……
  然后白荇就拖着生病的身体不断向她要□□,要的量太大,嬴月都有了好奇心,稍微看一下就发现整个丰禾镇被均匀铺上了类似地雷的东西,估计祭典当天的爆炸足够送丰禾镇飞天三百圈。
  就,怪可怕的。
  瑟瑟发抖的嬴月果断送出一部分战利品,就当是给这姐妹的报酬了。
  给人送礼少不了包装,包装差可能原价一百的东西看着和批发市场十块钱批发的差不多,包装好了,看上去就起码值一千。
  华服加美饰加上华丽的包装,嬴月歪头看着送信的纸鹤歪歪扭扭的飞行轨迹,“真可怜呐”,也不知道在说承载不属于它的重量的纸鹤还是收信的人,又或者在说她自己。
  不过无所谓。
  天下谁人不可怜?
  嬴月哀叹一声。
  “这样……过路费也算交了吧。”
  如果封闭的空间能有通道,那一定是在冲突的最中心,最特殊的地点一定是祭典,更精确的讲就是白荇的身边。
  *
  白荇当然不知道嬴月心里的小九九,她只是看着一轮又一轮代表明日晴空的月亮心口一痛。
  窦娥蒙受冤屈,天空为她六月飘雪,那她呢?连细雨也没有是否代表天也认为该当如此?
  白荇的脸上满是茫然,恍惚间听到街上不知何处传来的欢笑声。
  祭典仿佛已经举行,烈日当空,代表喜庆的红纸到处都是,老人和孩子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他们都在庆祝,庆祝她的死亡。
  不开心……但似乎这种不开心也是不对的。白荇试图勾勒出一个笑容,但或许是她太过没用,这笑容如同水面上的涟漪,还没有彻底成型就已经散去了。
  身着锦缎的丫鬟推门走进来,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把房间分割成明暗两半,丫鬟站在阴影里,眼神却明亮的像在阳光下,带着一种格外讨厌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和庆幸。
  她怎么敢?她如何敢?
  一个蠢货竟然也可以发出嘲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隐隐的恐慌撬动了不知名的被压制的情绪,指甲本能用力,却只有自己感受到钻心的疼痛。而这疼痛并没有让情绪衰减,就像看似静寂的火山下流动着火热的岩浆。
  重重重压之下,岩浆缓缓流动。岩浆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表面就像加热的清水,仿佛有气泡在产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小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少爷一表人才,镇子里的女儿家哪个不想要少爷的垂怜……”
  骗子!到了这个地步还在骗她,难道她白荇就是个蠢货吗?这是在瞧不起谁?
  白荇的喉咙直冒恶心,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止都止不住。
  干干净净,粉饰太平。
  丫鬟把茶杯递过来的时候白荇直接把它砸到了地上,瓷片迸溅,丫鬟的眼神呆滞,白荇的眼神却在见到这场景的时候出现一种奇异的色彩。
  她忽然明白那种压抑的情绪是什么了。
  愤怒,她也是有愤怒的。
  匹夫之怒,血溅三尺,而她更贪心一些,流血漂橹,不,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死!
  下定这个决心的瞬间,岩浆喷涌而出,山石崩裂,天摇地动,她的内心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仿佛漫长的时光中堆积的绵绵怨恨终于有了出口。
  所有人都要死。
  害了她的人要死,沉默旁观的人要死,爱她的人……
  有爱她的人吗?
  白荇的眼睛里闪过了什么,犹豫化为坚定。
  给她慰藉的人就一直陪着她吧,她们会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
  第54章
  火焰在燃烧。
  普通的火焰是炽热的, 烙印在基因中的记忆让人类只看到火焰的橘红就能感受到热烈和疼痛。
  白荇没有这么重的反应。
  隔了一道水,火焰危险的部分都被抹除,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漂亮颜色。
  真美啊, 这燃烧的火海。
  白荇知道,在她狭窄的视野所看不到的地方, 接二连三的“神迹”也在同时发生。欢庆声变成哀嚎的悲乐。她也很喜欢看别人的笑脸, 但是作为死亡的陪葬, 她还是传统派, 更喜欢泪水和悲伤。
  可惜除此之外的部分就不是很美好了。
  与轻薄的水面相对的,在她的呼吸停止后也会沉下去到达的位置,在她的背后,在那幽深的水底,哀怨凄婉不可断绝。
  [去年还是丰年,今年怎么一点雨都没有下?好饿啊啊啊啊]
  [好难受好难受,母亲说我要嫁给河神大人了, 是荣耀的事,新衣服好漂亮, 终于能吃一次饱饭了, 可是好难受, 嫁给河神大人就要受这样的苦吗,我不要了]
  [好想回到过去,我不羡慕邻居家的春丫了,我不怕下地干活, 我不怕被打,好冷好冷好冷]
  [想要活下去, 想要看一看丰收的样子,不是说是大英雄吗, 为什么我不能看到幸福的生活]
  ……
  一声又一声,水底的声音像是埋在泥沼中的白骨,她们贪婪地把手伸向下一个同伴。
  [一起来吧]
  她们这样说。
  [为什么牺牲的会是我]
  不甘怨恨痛苦到了极致便会发疯,疯了便会忍不住发泄。她们互相撕咬互相吞噬,不等消磨就会有新的同伴加入,于是此恨难消。
  [想要停留在幸福的时光,拒绝痛苦]
  [想要丰收永远停留]
  [粉饰血与泪构建的过去,经历现在,渴望未来如记忆中美好的年景一样]
  黑色的欲望与怨恨形成的泥沼里,白到发光的小蛇破土而出,游荡后又再次被黑色的锁链拉扯回去。
  [我有何遗憾呢]
  被耳边的呢喃勾起心绪,白荇在河水中不断下沉,红色的嫁衣下裙和身上的褂子越发的沉重。
  手脚冰凉中,大概是河水太过冷,一瞬间她只想找人暖一暖。
  找谁呢?唯一的也只有那个人。
  但是 ……
  还活着吗?
  白荇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