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段公良猛地甩开段轻章的手,“你放屁!”说罢带着亲族离开。
  李鸣岳哪能放过这么大的功劳,带人欲追。他才起跑,脚下被什么绊了下,立刻摔了个狗啃泥。李鸣岳气势汹汹扭头看去,柏若风迅速收回脚,无辜地转过脸,继续指挥战场。
  满头雾水的李鸣岳:?
  段公良带着亲族一路逃亡。夜间的密林昏暗,亲族里开始涌现不同声音。
  “往哪跑?”
  “不能往密林,万州军现在是太子的人!”
  “不能往大路,太明显了。”
  ……
  声音嘈杂起来,全都在请老爷子拿主意。段公良药瘾发作,浑身哆嗦不止,已经看不清道路,耳边模糊,站立不稳,更妄论拿主意。
  昏暗的林间,等候多时的人耳朵动了动,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若仔细看,她手上反复擦拭的箭矢并不新,箭头残留着血腥之气,箭身还有斑斑深褐色的痕迹。
  很明显,这支箭矢曾经刺入过某人的身躯,或许正中后心,溅出温热的血来。
  箭矢搭上弓弦,重重叶影中毫不迟疑地瞄准了人群中那道佝偻身影。冷艳的面容褪去温婉贤惠的面具,显出不近人情。
  带着茧子的手指拉开弓弦,在某个瞬间,箭矢嗖地一声弹出,自半空留下虚影,正中那道身影的后心。
  已是强弩之末的段公良踉跄两步,向前跌倒跪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赫赫声,挣扎半晌,身体一软,往前扑倒在泥地上。
  顿时惊叫无数:“老爷子!”
  高飞燕垂下拿弓的手。大仇得报,心中却空茫一片。
  作为负责段府中馈的女主人,她很早就发觉了段公良在吸食某种成瘾性药物,也撞见过段公良药瘾发作、神志不清的场景。
  婚前段公良对她的不满她一直记着,所以始终没有干预,甚至一度假装不知,维持相处和谐的表面。
  直到段重镜消失,段轻章被幽禁。她挺着大肚子,避开耳目,偷偷翻墙过去找段轻章,想软声劝夫君不要与段公良正面冲突。
  没想到‘段轻章’抬起脸来,神情复杂,开口第一句便是:“嫂子……”
  高飞燕停住话头,张了张嘴,紧紧合唇,红了眼眶,一瞬什么都明白了。
  万州军是段公良联系的,那段时间她分娩,段公良对她们母子分外地好。她明白,这是因为她们母子是段公良的‘人质’。
  在柏若风之后,在皇帝被刺杀前,方宥丞带人入到万州军主帐,坐上上首,第一句话便是问罪。
  方宥丞眯起眼把玩着手上指环,面色不善,“既然打算跟随段公良,为何又要通过若风联系吾?若是打算投靠吾,为何现在才来消息?说吧,你们想从吾这里得到什么?”
  万州将军高明彦看向自己胞姐。
  高飞燕朝方宥丞行礼,抬起头来,“殿下恕罪,民女要为段欣挣一条活路。”
  “段欣?”方宥丞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逡黑的眸色微动,“你儿子?”
  “是。”高飞燕乖顺答道。段公良出卖北疆舆图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她与‘段锦诗’相处过,知晓对方心思缜密,逃跑在前,又有段公良封锁消息在后,北疆已是风雨欲来,怕是难逃一劫。
  她毫不怀疑段公良的罪行足以诛九族。
  高飞燕抬起头,不卑不亢道:“民女所求唯二:一是亲手为夫报仇;二是不让叛贼之名祸及孩子。”
  方宥丞神情莫测。
  秋猎活动因陛下暴病,不得不回京休养而取消。
  在数年的太子掌朝中,无论是朝堂还是百姓,似乎都对皇位易主之事做好了准备。皇帝暴病的事情,并没有引起慌张。百姓间甚至已经开始猜测殿下登基的时间。
  秋雨淅淅,柏若风撑着伞走在山道上,山路水汽朦胧,他一袭红衣,顺直而下的高马尾与流苏在风中翻飞。人与墨色山水,成了一副上好的画。
  柏若风远远便看见了上次送他灯笼的小沙弥,正站在后院门处等待,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柏若风心头满是疑惑。秋猎一事,方宥丞连禁军的权都夺了,这铁桶一块的京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全是方宥丞的人,登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按理,昔日明空大师所言的‘南曜大难’已经过去,为何明空大师不见他?
  脑海思绪万千,柏若风走过去。小沙弥合掌朝他一礼,“柏施主……”
  柏若风打断他的话,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沙弥愣了愣,笑了。他点点头,念叨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柏施主,方丈不见您。请回吧。”
  柏若风皱眉,略微不满,他直言道:“为什么不见我!”
  虽然他嘴上一直念叨着老秃驴是个骗子,但实际上,柏若风对明空大师是信了九成的。明空大师身上寄托着他的希望。
  “这……”小沙弥挠了挠脑袋,很是为难,“方丈没说原因,哦对了,方丈当时还说了一句话。”
  柏若风上前一步,追问:“他说什么了?”
  小沙弥学着方丈的语气道:“还不是时候。”
  “什么?”
  小沙弥活灵活现重复了一遍:“让他回去吧,我不见他,还不是时候。”
  “这老和尚,打什么哑谜。”柏若风不忿,他可是从紫薇围场回来,就赶过来满怀兴奋见明空的,却吃了个闭门羹,“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