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怎么在这儿
  酒桌上觥筹交错,无色液体一杯杯入喉,辛辣凛冽,猩红的口红留了几丝在杯沿,朦胧的一圈。
  一道目光控制不住地扫过。
  20岁的许如星不会喝酒。
  20岁的许如星也没办法在这种场合左右逢源。
  那时的她忙碌、青涩、野心勃勃却无处施展拳脚。
  程以砚几乎是恍惚地想,可能现在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他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的她。
  但他很快又回神。
  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厌恶这种场合。
  NC是外企,虽华国分公司负责此项目的高层多是华人,但也不该把生意谈到酒里去。
  仅此而已。
  乱乱地想着,余光却瞥到那人站起来往外去。
  程以砚告诉自己,和他无关。
  但不过几十秒,双腿站了起来。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走出包厢,狭窄安静的走廊,灯光昏黄。
  他立刻感到了后悔。
  但已经出来了不是吗?
  脚步往前移。
  影子窜出卫生间前的拐角,跌进他怀中。
  程以砚几乎是以肌肉记忆搂住她,又像被烫破皮一样迅速松手:“你干什么?”
  许如星站直了,并没挨着他,可空隙只有半米远:“你来了。”
  “你故意的?”
  她笑。
  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疲惫,她喝了不少,眼神都有点散了:“阿砚,你在想什么?”
  “在想白大少爷看见这一幕监控会想什么。”他冷冷道。
  “是吗?”
  “许如星。”他刻意地绷紧声音,“我现在是你的甲方。”
  不是你的前男友。
  “所以呢?”她笑,眼角漾开戏谑,“程以砚,你为什么会来?”
  “岗位调动。”
  “撒谎。”她伸手拨弄他胸前墨蓝的领带,“你是因为恨我。”
  “你太自作多情。”
  “为什么恨我?”她问,“因为太爱我了?”
  “许如星!”
  “阿砚,你和小时候一样,永远藏不住自己在想什么。”她轻声说,“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这么心软,这么可爱。
  “许如星,你越界了。”程以砚的脸沉得可以滴水。
  “不,我是喝醉了。”她低低地笑着,纤细的手猛一用力,将他带到自己面前。
  几乎是一个可以接吻的姿势。
  呼吸喷洒在两张脸之间,她闻到自己呼出的酒精的热气。
  程以砚没有躲,愤怒而沉闷地和她对视。
  很久很久之前,这个情景的下一秒,往往是激烈的拥吻和性爱。
  但有张脸在眼前闪过一瞬间。
  精致而张扬,少年意气几近固执。
  她于是停止了动作,就着这个别扭又暧昧的姿势,笑眯眯地说:“你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不是吗?”
  “所以,阿砚,不要和我成为敌人。”
  言罢,不顾对方一寸寸燃起怒火的眼,她松手,转身去补口红。
  “……”镜子里的另一张脸难看得要命。半晌,程以砚冷笑:“许如星,我们早就……”
  “阿砚。”她把口红扭回去,却没抬头。
  “不管怎样,欢迎回来。我,很高兴再见到你。”
  于是怒气尚未发泄就被打碎了。
  许如星是程以砚的克星,一直都是。
  脚步声远去,重且乱。
  镜前的女人看着手里那根口红,很久。
  她差点忘了,这根口红是白麒去巴黎某个品牌工厂亲手给她配的色。
  很适合她。
  饭局到了后头,几人都喝了不少。
  除了程以砚。
  从洗手间回包厢后他的神色一直难看着,白瞎了好脸。没人敢劝他的酒。
  一行人从餐厅往外走,许如星从座椅上站起来时晃了晃。
  李可马上上前扶住她。
  程以砚闭了闭眼。
  她一定是故意的。
  许如星这样的人,不会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暴露狼狈。如果她看起来狼狈,那毋庸置疑是装的。
  小时候在福利院,她就很会用示弱这一招。
  他每次都会上当,不忍不上当。
  餐厅外的世界已笼于夜色,车灯来来往往。
  李可扶着许如星,给司机打电话。
  坦白说她不明白为什么许总喝成这样,她分明是很能自控的,尤其今夜并非什么大局。
  司机那边音调诧异,问少爷不是到了吗?
  少爷?
  啊?
  女孩子扶着人,茫然张望,视线捕捉到一张英俊的脸。
  白少爷真来了。
  她慌忙打招呼,看着那人走近,眉眼带笑。
  不过这抹笑在接触到一旁那人时便碎裂了。
  白麒甚至眨了两下眼睛才确认那是谁。
  “程以砚?”
  “程以砚!”他像被踩了尾巴的大型猫儿,立刻炸毛,“你怎么在这儿???”